前两天看到条新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辽宁有位80多岁的独居老太太患癌症去世，临走前，给两个女儿留下一套待拆迁的房子，补偿价60万，另外还有105万现金，分别存在五张银行卡里。
一百多万的巨款，老人是怎么存下来的？
大女儿说，母亲和几年前去世的父亲都曾是高级工程师，退休后每月能拿6000多块钱。
但更重要的，是老人能“省”。
旧衣服、旧床单从来不丢；攒着的饮料瓶都是几箱几箱的，等着卖废品；冬天烧水，还会在暖气片上先把水捂热，再用水壶烧开，觉得这样能省电。
生活节俭，做儿女的尚能理解，但儿女万万没想到的是——
为了不“浪费”钱，老人生病了，从不去医院。
两年前，老太太出现了胸痛、咳血的症状，她没去医院做检查，原因是检查要花钱、到最后还是吃药，那不如就在药店用医保卡配着吃。
这一拖就拖到去世，连肿瘤科医生都说：晚期癌症有强烈的癌痛，不知道老人怎么挨过来的。
独居老人患癌两年都没人发现、节俭到菜还没烧熟就要关火的地步、身体不舒服了也不让人带去看医院、甚至还说“活够了，钱要给女儿留着”……
种种细节，都从心酸里透露出一种不对劲。
为什么宁愿自己有病不治，也要把钱省给儿女？
也许是因为我们这代人的父母，已经习惯了把攒着好东西留给子女作为爱的表达。
过年时候，听说隔壁村有个90多岁的独居老人是离休干部，有着不错的退休工资。
但他的生活状况，却让人难以和他的经济条件联系起来——
每次在家里接水，都是用自来水龙头开着一点点，偷的水表水。
一个人吃不了太多，但她也几乎不去买什么新鲜蔬菜，总是上顿没吃完继续热热吃下顿。省下来的一口饭、一点水的支出，最后都是用来给儿孙发红包。
甚至已经成年的儿女们买房，里面都有一份老母亲贴补的钱。
老人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图的是县城里被传为佳话，儿女们由衷地夸赞她“特别省事儿”。
张泉灵有次也说过这样一件事：有次她去老人院采访，发现老人身上有股“老年味”，就问：“您多久洗一次澡呢？”
老人说，她尽量不洗澡。
她怕自己洗澡滑倒了，会成为儿女们下半辈子的麻烦。
“省吃俭用牺牲自己的父母才懂事……”
“母亲患癌离世，留下百万遗产和一套房……”
“女儿看到银行卡的余额，瞬间泪崩……”
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帮着带孩子、补贴子女，就成了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儿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子女的好不好，看的是付出多少、给了多少钱？
当孩子长大后，只能靠钱、房子和利益和他维系感情，我们和父母之间只有这些了吗？
有的时候，我们真的不想父母们这么“懂事”。
不想他们为了减轻儿女负担，连一个好的苹果都舍不得吃；不想他们为了我们安心，生病伤痛都瞒着不说；更不想有一天，关于父母的回忆除了一个数字一片空白。
我们更不想，“我都是为了你”这句话，变成捆绑人生的枷锁。
那位忍着病痛牺牲自己的老人，对儿孙辈真的很大方——外孙上大学她给了1万，结婚又给了两万。更别提去世后还留给两个孩子百万存款和一套房产。
可女儿们面对妈妈的牺牲只剩后悔：如果这些钱用来治疗，母亲的病症是不是就不会延误了呢？
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和妈妈在一起的一分钟。
老人的这种“爱”，会让她们一辈子都背上沉重的负罪感。
作家龙应台有一本书，名字叫《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
美君，是在她患上老年痴呆的母亲。
在这封厚厚的“信”里，龙应台说她最后悔的，就是一起约会、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喝咖啡的“女朋友”的名单里，没有妈妈的名字。
因为妈妈这个身份，只是“母亲”而已。
一旦是母亲，就被抛进“母亲”这个格子里，定格成孩子人生的后盾。
后盾在“后面”，可以保护孩子、推他前行；可因为眼睛长在前面，就注定了永远看不到后面的母亲。
所以龙应台不愿再跳入这个陷阱，不愿成为孩子生命里那个“看不见的人”。
她开始享受自由、和孩子一起旅行，成为可以和他们交流的、一个充满生命色彩的自己。
当和孩子脱离了原有环境的框架的时候，世界也变得开阔起来。
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爱的勒索、不再是情感的绑架，而是一种彼此最纯粹的陪伴。
我不想成为那个“懂事”母亲；不想自己人生全部的意义，都变成对孩子的捆绑；更不想困在“母亲”身份的格子里，不能认真好好享受父母与子女间流淌的爱。
就像龙应台说的那样，如果“上一代不会倾吐，下一代无心体会，生命，就像黄昏最后的馀光，瞬间没入黑暗。”
图片来源：《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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