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挺后悔选择去看《无问西东》而不是《大世界》。
尤其是在大银幕上，黄晓明在雨中嘶吼着：“你怪她对你不真实，你给她对你真实的力量了吗？”那一刻的矫情和尴尬让人难以名状。
说到底还是期待太大。杀青，才上映，章子怡＋张震＋王力宏＋黄晓明的卡司阵容，全片胶片拍摄，摄影师曹郁（《妖猫传》《可可西里》《南京！南京！》摄影），两位美术设计林若木（《阮玲玉》《胭脂扣》的艺术指导）、曹久平（大部分张艺谋导演早期电影、《杀死比尔》前两部、《太阳照常升起》）……有人问过李芳芳导演如何请来如此强大的明星阵容。她言简意赅：好剧本。李芳芳16岁时写出了《十七岁不哭》并改编成同名电视剧，获得飞天奖和金鹰奖，后来在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研究生院导演系深造，是李安导演的同门。在《无问西东》之前她只执导过一部电影——《80'后》（）。
《无问西东》片名取自清华校歌中的“器识为先，文艺其从，立德立言，无问西东”，显然这是一篇命题作文。电影用四条线索，时空交错串联起清华百年真实校史。四个故事分别发生在19代、1930年代、1960年代和当下。在19代的故事里，吴岭澜（陈楚生 饰）纠结应该学文科还是理科，清华校长梅贻琦（祖锋 饰）点拨了他，1924年泰戈尔访华使他更加确认遵循自己的内心。
在1930年代，沈光耀（王力宏 饰）的故事发生在西南联大时期，西南联大是抗日战争时期，由北大、清华、南开，南迁昆明共同建成的一所大学。在救亡图存的危机关头，岭南富家子弟沈光耀选择投笔从戎。
王敏佳（章子怡 饰）、陈鹏（黄晓明 饰）的故事发生在1960年代，中医科医师王敏佳因为果敢和虚荣心撒的一点谎而惨遭厄运，她与最终选择科研工作的清华工程物理系学生陈鹏上演了一场爱情悲剧。
当下故事的主人公是都市白领的张果果（张震 饰），他生活在尔虞我诈的职场商战中，从来没有笑脸，总是充满焦虑从噩梦中醒来，最终他选择了大爱。
四段故事从主题上都是一致的，即人生十字路口的徘徊和选择，不同历史阶段的年轻人们都面临着现实和理想的冲突。吴岭澜擅长文科却希望学理工科救国，沈光耀纠结尽孝还是报国，王敏佳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陈鹏不知道选择爱情还是为中国核试验做贡献，张果果想施以爱心却恐惧被人利用。而最终他们得到的答案都是：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一句鸡汤废话。导演的野心太大，试图通过从民国到当下的四段故事串联成一幅绵延百年的青年理想主义的激情图景，因此《无问西东》的优缺点都非常明显。章子怡、黄晓明的故事是最好的，让人感到了一点真实。围绕着“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王敏佳，展现出的人性的残酷、美好、弱点和复杂我看到了。
更准确地说，我在《芳华》里期待看到却没看到的，那种集体主义无理性、荒诞的批判和鞭挞，那种愚昧的口号和无力的现实之间的隔墙对比，我看到了。
章子怡的表演依然是加分的。她扎着麻花辫转身笑的那一刻瞬间拉回《我的父亲母亲》时的羞涩，她喊着“毛主席说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时又特别贴合那个时代人的纯粹。
电影在整体制作上是真诚的，但叙事完全没有主次和轻重、人物扁平化、转折生硬，导致故事想歌颂的理想主义、勇气和爱都有些假。影片因无法承载和展现厚重历史，而充满了空洞的浪漫主义的书生意气。所以，陈楚生的段落拍成了《恰同学少年》的MV。王力宏开飞机撒食物给孩子，是强行崇高。孩子们在神父带领下在暴雨中唱歌，配上宏大的背景音乐，是强行煽情。浮皮潦草的现代部分最难以忍受，张震的段落像宣传慈善的公益广告。
多线叙事也是电影中非常明显的bug。导演想玩叙事结构，但却没有明白，结构的意义绝不仅仅止于“把故事讲清楚”为止。多线叙事、打乱时空是真正要形成交叉或平行蒙太奇1＋1大于2的意义，能形成独特的让人恍然大悟的魅力。比如《通天塔》《两杆大烟枪》等经典影片。而不是A是B的老师、C是D战友的儿子这种给定的人设上的联系。
另外，太过唯美的摄影，从头到尾铺满的音乐，无意义的分屏剪辑，为了渲染时代真实性而突然插入的纪录片片段、文艺抒情的旁白，导致了一锅乱炖的大杂烩风格。《无问西东》的英文译名为forever young，永远年轻。在某些瞬间，我能感受到导演想去抒发的那一种青春精神，那种理想主义的激情、深情，那个时代的文人大家们的风采和风骨。比如那位老师雨水打落在肩头在黑板上写下“静坐听雨”，那场躲避敌机学生们藏在山堆中听老师讲黑格尔的戏。正如《无问西东》片尾“七分钟读懂中国风骨”的彩蛋，那些在影片中短暂露过脸的，没台词的，没出现的，却为国家为民族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梅贻琦、梁启超、王国维、闻一多、朱自清、华罗庚、钱钟书、梁思成和林徽因等，才真正让人肃然起敬。那个时代，这些人物的真性情、个性、思想激荡、自由与浪漫才是最值得感动的精神。从历史到现在，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在追寻内心的真实，但全片最打动我的，是沈光耀母亲那一句，“你还没想好怎么过这一生，你就连命都没了。”
【文/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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