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很不放心老母亲，但是又没办法去照顾她。他很早就出来打工了，父母一直生活在乡下，十多年前，父亲得病去世了，母亲一个人生活。如今，母亲已经苍老，他很想回去尽孝，但是老家没什么活路，回去后一家日子怎么过？
他回不去，只能经常给母亲打电话。这天晚上，很少主动打电话来的母亲突然打来了电话，李东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但母亲说没什么事，就想跟他说说话。
母亲说她这边下雨了，下得很大，还让李东听。李东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雨点声。说了几句后，觉得没什么可说了，就准备挂了电话，母亲在那边说：“你老牛叔去世了。”
老牛叔跟母亲的年龄差不多，个子高大魁梧，走路就像打鼓一样响亮。母亲说他死了三天才被人发现，现在天热，发臭了邻居闻到的。今天大家冒雨送他上山，好像那么密的雨都没打消掉那股味。
李东猛地哆嗦了一下，老牛叔和情况跟母亲差不多，他也是老伴过世了，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那边母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好好的呢。”
李东放下电话有些坐立不安了。妻子问他怎么了，他说了老牛叔的事，她也沉默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李东想了半天，说：“要不，明天我请假回去一趟吧。”妻子犹豫了一下，说：“请一天假扣三天工资，七天，这个月就算白干了。”李东长叹一声，他的工资对这个家来说太重要了。
回家的事就先放下了。日子一天接一天地过，这天夜里，李东打电话回去，听到母亲那边的声音不对，嗓子眼里好像塞了棉花，转念一想，这一定是她刚才在哭。他急了，问：“妈，你哭什么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母亲“扑哧”一声乐了，说：“我刚才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手机找不到了，我还以为是丢了，正着急呢，你打电话来了，听到铃声，我才知道就放在我口袋里呢。”
过了段时间，李东发现母亲不是很想说话了，每次打电话过去，她都是嗯嗯几声，然后静静地听他说。他想她可能是累了。
五一的时候，厂里放假，往常放假的时候，李东和妻子都是加班，但今年他决定带妻儿一起回去看看。
他们坐车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坐在一张椅子上睡着。儿子扑上去，大声叫着奶奶。母亲睁眼一看，笑说：“哎呀真乖，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她抬头看到儿子，却疑惑地问：“你是谁呀？”
李东和妻子愕然，他说：“妈，我是你儿子呀。”母亲不高兴地说：“你别骗我了，我儿子现在在外面打工，回不来。” 李东看她表情不像在开玩笑，顿时惊慌地说：“妈，我是李东，东子，这是你媳妇，这是你大孙子，你怎么不认识我们了？”
母亲仍然很固执地认为他不是李东，还生气地拿出扫把要赶他们走。邻居听到动静，过来对李东说：“你妈已经老糊涂了，谁都不认识，你想想，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记得你？”李东仔细想了很久，但是惊恐地发现，他没有。
他二十来岁就出去打工，平日里除了打电话，就是过年时回来一趟，住几天又走，哪里有什么让她记忆深刻的事。那么二十多岁前呢，他十五岁就去了乡中学读寄宿，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再往前呢，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母亲怎么可能记得。他试着说了几件事，果然，母亲还是没想起他。
就在李东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拿起手机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电话一响，母亲立即跑了过去，李东对着手机叫了声“妈”。母亲十分自然地叫道：“是东子呀。”他顿时哭成了泪人，对妻子说：“我们去租间大点的房子吧，丢什么也不能丢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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