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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浪|崔国栋:跟上老婆回娘家

时间:2023-11-17 21: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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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浪|崔国栋:跟上老婆回娘家

跟上老婆回娘家,那是做女婿的权利,也是义务。在我看来,那还是一种享受,一种待遇。因为在岳父母来看,女婿一上门,那是要当作娇客来对待的,来不得半点怠慢,更不要说是语言行动上有什么不掂不到之处。按照岳父母老家张掖的习俗,那里把女婿叫姑爷,似乎一下子抬高了很多,让习惯尊卑有序的女婿有些受宠若惊。

来到这里,首先是不用干活,完全是甩手掌柜的。老婆若对我唤东唤西,常常会受到岳母的阻拦,说什么男人们在家就应该享受,不能在单位辛苦受累,甚至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回到家里还要干这干那,就要让身心歇息一下,来到岳丈家就更应该放松放松。那些小姨子、小舅子更是不用说,对姑爷是客客气气,礼貌有加,要手不敢给脚。如此一来成了女婿后,走亲戚,我的第一选择就是跟上老婆回娘家。美其名曰去看望泰山泰水,实际上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内。

老婆回娘家,一般是在节假日,日期不定,完全可以自由选择。但春节正月初二,女婿给岳父母拜年却是雷打不动的习俗,即使你是几十年的老女婿也得照章办事。1991年春节,女儿刚过了一岁生日。因为去年孩子小,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岳丈家,今年是我携妻将雏第一次上岳丈家。他们家在海子滩良种场,当时的交通很不便利,通讯更不发达,是一个在空间上显得既遥远又偏僻的地方。我们先要在大靖乘上三轮车到海子滩谭家井。

那时三轮车是当时最快捷便利的交通工具了,至于安全那是没办法讲究的。三轮车的底盘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轮子起落都会引起整个车的颠簸。一二十个人挤在自制的车篷下,有说有笑,挤来挤去,对这种现象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每个人都紧握着车边上的铁栏杆,以免因着三轮车忽停忽走甩下去。不知不觉中四五十里坎坷不平的路,也就被我们留到了身后。

车到了谭家井,才算是走了第一站,三轮车抛下我们后,在冰天雪地里继续向前走了。我们下车后,要么再一次包一辆三轮车专门送我们一家人,要么是徒步跋涉,沿着简易的沙漠公路去良种场。谭家井本地人虽然很多,但三轮车还是个稀罕物。再加上过年,许多平常拉客载物的三轮车,都去走亲访友了,很难雇到专车送我们。我俩无奈,只好一人抱着孩子,一人背上物品,艰难地踩着路上已经被压瓷实的积雪,咯吱咯吱,蹒跚而去。

由于落雪以后,连续的几个晴天,空气格外清新。地上的雪并没有融化多少,倒是因为车轮的碾压,仿佛一副白色的铠甲,坚硬而平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来一个四脚朝天。倒是两侧的路肩上,落雪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偶尔会有细碎的野兔和鸟雀的足迹印在上面。人走在上面,脚下的摩擦力反而大一些。我抱着女儿,走在上面,不是踏雪无痕,而是每一步脚都没入雪中,尽管费劲,走得慢一些,但保险啊!

四五公里的沙漠公路,很少碰到像我们这样徒步之人。偶尔会有摩托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卷起的积雪像烟一样,看着扬长而去的摩托车,嫉妒的我甚至盼着它来一个人仰马翻。放眼望去,远处的昌林山巍峨冷峻,阴洼里的松树上也挂满了冰雪,让蜿蜒的山岭看起来黑白相间,星星点点。空旷的沙漠早已被推成农田,残存的沙丘都比较高大,白刺、黄茅柴、花棒、梭梭或匍匐,或站立,显得萧索而孤单。苍穹之下,似乎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原野里踯躅前行。我们没有被徒步的劳累所困扰,反而因着这独属于我们的静谧空灵而欣慰。人毕竟是这个星球上最具生命力的生物了。在这万物蛰伏,百草冬眠的时节,还有人因为爱,因为情,走在严冬的风雪里,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带来温暖,也带来热情。

当我们距离目的地咫尺之遥的地方,我们忽然发现,路边一块平整的雪地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仔细一看是Theachr Cui,I love you!那一瞬间,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这应该是路途中哪个擦肩而过的学生的留言。他可能因着各种原因没有停下来向我问好,只好通过这种别致的方式表达他的情谊。我知道,此刻不仅有年迈的岳父母在门口眺望着我们,早已暖好了炕,烧好了茶等着我们,还有没有谋面的学生在惦念着我们。再看看眼前美丽贤惠的妻子,襁褓里安然熟睡的女儿,那红苹果般的笑脸,让我一下子感到这个世界竟是这样的美好,生活竟是如此的美好。

当我发现跟上老婆回娘家的诸多好处以后,我总是撺掇她,只要有机会,就回娘家。这样做,不仅她高兴,我的被她“压迫”的自尊也会得到短暂地回归,岳父母也高兴。他们不仅可以见到女儿,见到外孙,还可以感受到来自后辈的关心和惦念。对我来讲,还有机会碰到“老战友”们,喝几杯小酒,趁着酒壮怂人胆,把平时的不爽一吐为快“互诉衷肠”,或集体“声讨”老婆们姊妹几个对我们的不公。老婆们见此情景,也是不以为杵,一笑置之。岳父母自然会借此机会对她们敲打敲打。老婆她们几个表面上对父母的告诫奉为圣旨,给足了大家面子,但我们心里清楚,待回到家后,暴风雨会来得更加猛烈,稍不留神,前账后账一起算,连本带利也是有的。“真是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生活就是这样的矛盾与和谐,你退我进中悄然而过。

时光像条老牛一样义无反顾的前行,生活的车辙在不断地变化着,回娘家的过程方式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在改变。后来我们到谭家井,会有小舅子用摩托车,再后来是拖拉机把我们接回去。我们去一次,会给他们添两次麻烦,除了接,还要送。此时已经身处领导岗位的两个挑担,他们已经有了自己可以调动的专车,相形之下,我就为自己的落后自惭形秽。农村里,逢年过节,谁家门上停下一辆小汽车,那可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何况岳父家有时一下子就是两辆,那种内心的极大满足是无可取代的。

岳父母一家人对我们几个一视同仁,并没有区别对待。但在我来看,还是很有压力的。好在我们年轻,年轻就有希望,而这正是我老婆和她的父母最看重的。在这一点上,你不得不佩服两位老人家眼光的独到和远大,因为正是在岳父有生之年,是我开着自己买的小汽车,送他到古浪,送他到大靖,送他到张掖,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只是岳母走的时候,我还没有余力买车,没有为她增添更多的荣光,没有为她带来更大的欣慰,终究还有遗憾。

1990年的时候,妻子娘家的奶奶卧床不起,已经快九十岁了,有些来日不多的迹象。我和妻子到张掖去探望老人家,在那里还有叔叔婶婶几家亲人。妻子从小是在张掖长大的,所以对张掖的亲人们有一份更加特殊的感情。大家看到当年离家时的黄毛丫头,今天领着爱人回家,别提多高兴了。奶奶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一脸的欣慰。慈祥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本来一见生人就局促不安满身紧张的我,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感到温暖祥和。也许是奶奶一生见过的人太多了,盯着我看了一会,对妻子说:“丫头,你找了个好女婿,有男子味!”我一听,这个评价可不一般,既有肯定又有鞭策,也为奶奶眼光的敏锐而心生佩服。

因为那时的我们俩,早有不再僻居大靖的念头,我要凭自己的努力,让全家人过上更加舒心美好的日子。大家还在寒暄的时候,婶婶端着打好的荷包蛋来了,说是新姑爷上门,先要吃荷包蛋,不仅是接风洗尘,还有平安归来,圆圆满满的意思,也表达了一种热诚和接纳。我还在纳闷两个叔叔怎不露面,奶奶说他们在后院宰羊,一会就过来了。在这里,堂弟堂妹们都还在念书,那些小舅子小姨子回家后,一个个前来和我们相见。他们一见我,都是规规矩矩的鞠躬敬礼,我毕竟是老师,连忙还礼。

中午,煮熟的羊肉端上来了,香味和喜庆弥漫在农家小院里。两个叔叔,也就是堂岳父,不由分说就把我一下子按到炕中间十二点上。我极力反对,因为从我的家教,还是我的职业,小辈居上位都是以下犯上有悖常理的事情,我挣扎着挪到侧面,可两个岳父以新姑爷坐十二点乃是当地风俗为由,又把我推了过去,而他们却做到了我的对面,完全把我摆在了一个十分尊崇的位置。

随后的几天里,我们享受着贵宾一般的待遇,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关爱。岳父的先辈们是当地的富裕之家,有着良好的家教家风,这种家教家风,就像基因一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成为他们生活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待人处事的基本准则。几十年过去了,我已从毛头小伙子成了“孙管干部”,但在我的心里,从未忘记过在这里,还有一个全天候的避风港,在这里永远都流淌着对女儿女婿外孙的无尽的爱。

两个不同环境里长大的人,忽然组成一个家庭过日子,难免发生锅大碗小的争吵,而作为“弱势群体”的老婆们,最拿手的一招就是回娘家。有些人回娘家,希望娘家人借机把自己的丈夫修理一顿,好出自己的一口怨气,但这样做往往适得其反。大约是1995年,小年已经过了,妻子还在上班,寒假里的我,除了干好计划中的事情之外,几乎每天都和一帮酒友花天酒地,年还未到,过年的酒已被我喝完了。老婆每天唠叨,我表面上点头称是,抓紧时间置办年货,可一听有人约,就忍不住上场了。

老婆回来一看,发的一大盆面都溢出来了,我却在酒场上叫不回来,一气之下,坐上班车回了娘家。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我意识到错误犯大了。打了个电话落实了一下她在娘家,请她回来,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但岳父岳母一看她一人来,也没有领孩子,就知道是赌气回来的。知道了她在娘家,我开始有条不紊地干起活来。我叫来一个侄子帮忙打下手,把一大盆面全炸成了油果子。二十八日我做好了烩菜。

二十九日我领着孩子去了古浪。岳父母见我来了,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尝了尝我炸的油果子,又酥又香,连声夸我能干。岳父母没有责备我,反而把自己的女儿说了一大串。说寒冬腊月的不知道好好过日子,动不动就回娘家,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了吗?妻子一听,眨巴着眼睛好像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但我的心里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岳父母说女儿,不正是在说我吗?这一次回娘家,给我们上了一堂终身难忘的课。我的收获是干好工作少喝酒,家庭和睦最重要。妻子的收获是从此吵架之后再不回娘家,就在家里打阵地战,绝不退后一步。如果要回娘家,也是高高兴兴而去,绝不给父母添堵。为人儿女,不要以为给父母钱花,给他们衣穿就是孝道。实际上,不给父母添堵,不让父母担心,也是一种无言的孝道。

据说现代家庭明面上是男权社会,是父系时代,但从家庭的现实来看,又一次进入了母系时代,甚至是妻系时代。一个家庭一般情况下,都是妻子说了算。我并不认为妻子说了算意味着自我的迷失和懦弱,而是一种对妻子的尊重和信任。事实上明理的妻子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说了算是一件好事情,家里的重大事情还得如山岳般的丈夫来决定。对家庭的掌控可能想法各异,但跟上老婆回娘家,应该是大多数男人的共性。有一年过春节,眼看着年满月尽了,经济学家林毅夫的两个儿子还在外地不回家,就有点发急。打电话一问,两个人都说已经去了岳母家。林毅夫一看家里只剩老两口了,冷冷清清的觉着无味,匆匆收拾东西,跟上老婆回了娘家。正月初一,儿子电话拜年,问爸您在哪里?打家里的座机没有人接。林毅夫回答说 :“我在你姥姥家!”

跟上老婆回娘家,固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可千里搭长棚,终有相别的一天。回娘家,意味着娘还在,妈还在,娘在一天,家就在一天。当岳母七十七岁高龄驾鹤西归以后,老婆回娘家的次数明显少多了,而我跟着去的热情自然也减退了许多。并不是岳父和小舅子一家不欢迎,而是心里总觉得少了一种归属感,一种期待感,一种只管吃好喝足哪管天塌地陷的洒脱和率性。又过了六年,岳父也去了天堂找他的老伴儿,于是娘家的概念完全消失在老婆的字典里了。从此只有娘家人,而自己只能是没有爹妈疼爱的孤儿了。

跟上老婆回娘家,是一种享受,一种幸福,一种运气,一种寄托。在我们拥有这份财富的时候,让我们珍惜它,爱护它,做一个幸福而快乐的女婿吧!

文/崔国栋,甘肃古浪人,甘肃省武威二中数学高级教师,甘肃省青年教学能手,省级骨干教师,武威市优秀园丁。中国延安文艺学会会员,古浪县作家协会会员。教书育人是事业,吟诗作文是癖好,数学使我衣食无忧,文史使我精神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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