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以来，揭示中年男人精神世界的作品越来越多，随着影视的发展，这类苦闷的中年男性形象，在荧幕上也是越来越丰富了。
热播剧《如果岁月可回头》，讲的就是三个失意的中年男人故事。他们要么家庭婚姻失意，要么情场职场双失意。白志勇、蓝天愚、黄九恒，这三个男人，凑到一起，组成了苦闷的中年男人三人组。为了改变现状，试图通过加入年轻人的聚会，参加“快闪”，改变外在造型。可这一切折腾，只不过是一场徒劳的幻梦。
回到现实，要面对的依然是“被离婚”、“被戴绿帽”、“被帮人养小孩”的现状。活得憋屈，过得窝囊，又渴望再次拥有青春，拥有疯狂的资本。他们的这些“折腾”的行为，直指一个问题——苦闷的中年男人还能再活得精彩吗？陷入生活困境的他们又该如何自救？
书写苦闷的中年男人，最经典的还是毛姆笔下的斯特里克兰德。《月亮与六便士》首版出版于19，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尽管在很多人看来，因为“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这句话，认为这是一个关于梦想与现实的故事。
在我看来，这部20多万字的小说里，讲述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出走的、苦闷的中年男人。在这个故事里，抛开那些华丽的高尚的艺术理想，余下的只是一个备受现实伤害、渴望逃离的中年男人而已。
图/毛姆
01/
面对年龄的增长，记忆力、行动力的衰退，每一个步入中年的男女性，都不得不面对许多来自家庭、工作的困境。
在《廊桥遗梦》中，男主角罗伯特在中年后才遇见了毕生所爱，完全颠覆了过去人生的情感经历，再度发现了生命最精彩的部分。事实上，有许多男人是在中年之后，逐渐步入了人生的巅峰。随着阅历的增长，财富的积累，他们比更多人面对人生时更加从容不迫，并且在事业上有一定的成就。这时的他们没有养儿育女的烦恼，没有和同侪竞争的压力，可以说，不出意外的话，能有一个不错的生活状态。
随着社会的发展，无论是科技，还是信息，抑或人群，甚至是感情，更新换代如此之快。而人的大脑在进入某个阶段之后，似乎并不能跟上时代。“落伍”成了很多孩子形容步入中年的父母的词汇，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年的父母，已经不能跟上并且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和他们有代沟，因而难以沟通。
中年男人面临的困境，既有生理上的，也有精神上的，而容易摧毁他们的，往往就是精神上的。
一个年轻时没有掌握一门技能，没有得到一份稳定工作，没有高学历，没有留存下多少钱财的男人，在步入中年之后，那种失落之感会更加明显。
可那些有着稳定工作，甚至视工作为生命的男人，同样会产生苦闷的情绪。他们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了工作，原本只想挣更多钱以过优渥的生活，没想到却被工作“绑架”了。
有时，他们看似家庭幸福，妻子贤惠，儿女乖巧，可实际家庭氛围却是一片不和谐。他觉得自己与周遭一切，工作环境与家庭生活，都格格不入。
斯特里克兰德便是如此。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妻子爱他，儿女双全且健康可爱，在很多人看来，他应该感到幸福，尽情享受这样世俗的欢乐，但他并未从中得到更多快乐。甚至，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在妻子举办的一场场沙龙里，他倍感孤独。
在结婚之后，在儿女即将成年之际，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为了多么高尚的理由，多么梦幻的理想，从现实看来，从他的妻儿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不顾一切出走的男人。
这样的一个人男人，为何会被盛赞这么多年？其中一个缘由便是，他有面对现实，并且冲破世俗枷锁的勇气。如果，他没有获得后来的成功，在后人眼里，他一文不值。而偏偏，他是一个绘画天才，他用艺术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而欣赏艺术的那些人，又带着某种美好的滤镜。将他在世俗失败的一面、将他是失意的中年男人的一面，过滤掉了。
02/
斯特里克兰德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有面对真实生活的勇气，所以才能出走；一方面他用出走、用无所谓的姿态来面对真实生活。
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面对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只不过是存在着虚无缥缈的幻想。我们以为那些很容易实现的理想，其实往往才是绑架你一生的东西。
一场疫情，折射出了无数的人性面，不同的面目对应着不同身份的人。而其中就有一类人——无聊到谎报疫情而被拘留的人。他们在外在环境的改变之下束手无措，在平凡的生活中无聊至极，于是便试图寻求一点刺激。
斯特里克兰德或许只是想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不过他的改变是有预谋的。趁妻子与儿女外出旅行期间，辞掉体面的工作，拿走不多的钱物，前往艺术荟萃的巴黎……这一切并不是心血来潮的，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自我内斗之后做出的选择。
但显然，他并没有坦然接受现实生活的勇气和能力，所以才会在后半生依靠他人的施舍，依靠女人的救济。即便如此，依然是穷困潦倒，甚至无钱治病而死。
真实的事物，总有其残酷的一面，所以人们总是不想要面对的。尤其是当下社会，随着网络媒体的发展，人们逃避现实生活的途径更是五花八门。
以前，不明白那些退休了的人，为何会觉得生活无聊，那些失业了的人，为何总是无所事事。而现实，看着身边的许多人，被逼只能窝在家里的时候，突然明白那种苦闷感。
在乡下的族内兄长们，一个个撸起袖子，下池塘摸鱼，下田挖薯，就差上树摘果了（因为这时节果子没熟）。他们将这些事，拍成视频，分享到社交网站，以获得点赞和关注。
在无法复工的时日里，他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抵抗无聊。就像父亲和他的同龄朋友，刷着某音的直播和短视频，听着方言戏剧唱上两句，一刷就是大半天，一听一唱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我原不知道，一个中年男人也会无聊，也会感受生活的苦闷，也会因为苦闷的日子里，玩起了“年轻人”才喜欢的事物。甚至，短视频成了他们接触外界、获取资讯的窗口，也成了他们和朋友之间交流的话题之一。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面对陷入苦闷的生活。
03/
中年男人的苦闷，是一个共性问题。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点的男性，似乎到了一定年龄，特别容易陷入一种郁郁寡欢的生活。
斯特里克兰德的人生，前半生身在繁华的大都市伦敦，在面对理想与现实，享受了世俗生活的满足与快乐。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地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烦躁，忍受不住了呢？
或许是在妻子日复一日奢侈的宴会中，或许是单调重复的工作中，或许看到某幅画作激起热情时，总之，累积了多年的情绪，突然在某一刻爆发，让他逼着自己离开原本的生活。
中年男人面临的家庭和社会压力，已然达到了某种程度。就像张爱玲在《半生缘》中所写：“人到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 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他们肩上担着责任，担着一个家，稍一不慎，就会全盘皆输。《小欢喜》中的方圆，就是中年失业，在一个竞争残酷的时代，他在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工作，为了瞒住孩子，每日只能假装像以往一样西装革履地出门，但是去的地方不是高层办公大厦，而是空旷的商场。
而现实里，不知道有多少像方圆这样的中年男人，或被迫或无奈自动离开职场，他们有的没有像方圆那样乐观的心态，进而回归无所事事的生活时，会一再堕落。
斯特里克兰德的出走，是一场自愿的行动。他没有过多地在意现实加诸身上的价值和责任，他将帮助他的朋友妻子“拐”走，致使她自杀而亡，可从他的言行里，竟然看不到丝毫的愧疚。他对周遭的生命感受，及至情绪的波动，已经冷漠到如此的地步。
在我看来，他只是过度地陷入一个男人都会陷入的魔怔里，烦闷的、无意义的现实的感情和责任，于他而言，只不过是阻碍他实现艺术理想的绊脚石。
除了艺术，女人和生计，都不在他思考的范围之内。无论是在巴黎的贫民窟生活，还是在塔希提岛远离人群的山野生活，也仅仅是为他提供活着的场所而已。
他试图用孤独谱写艺术理想，用冷漠装裱他的生命价值，而说到底，他仍是那个抛儿弃女，不顾一切的疯魔的中年男人。
斯特里克兰德依然是这个时代失意的、苦闷的、想要出逃的中年男人的代表，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他已经成为了某个人群的象征性代表。
04/
中年的男人在无力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面对日常体面的生活感觉厌倦时，又该如何自救？
我并不鼓励许多人像斯特里克兰德一样，用“出走”的方式来对抗，这样是不负责任的，在世俗生活里，是会被人唾弃的。
大伯父早年间，和妻子的关系不睦，和儿女的关系更是淡泊，这一切都是因为，妻子强势的性格不是他能驾驭的，她也不是他愿意娶的女人，而是长辈们的“媒妁之言”娶来的。
因而，有很多年时间里，他几乎都不在家，跟着一些工队到了海南岛。那时人们问他的孩子“爸爸在哪儿？爸爸回家了吗？”时，他们都没办法说出话。而妻子更是缄默不言，偶尔在亲朋好友面前提起时，言语间是奚落、自嘲与无奈。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大概也是唏嘘之余，又大方地拿来当做谈资的。
每一个经历过或听闻过此类事情的人，应该能理解斯特里克兰德太太。但事情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这位上流社会的太太，有着精致的生活方式，能兼顾把家庭和社交打理得井井有条，本人也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高贵典雅的姿态。她万般好，而唯一的不好恐怕是不了解丈夫。她以为丈夫的出走是因为“跟一个女人到巴黎去了”，嘲讽丈夫的绘画理想。
可见，每一个苦闷的中年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不理解他的妻子，一个不能带给他幸福感的家庭。
在《如果岁月可回头》中，白志勇责问一定要离婚的妻子：你都同意男人要放养不要家养，为什么这两年突然就容忍不了我这狗脾气了呢？
而妻子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哽咽道：我白天有什么苦恼，晚上睡不着，你问过一次吗？我心里疼，身上疼，你了解过吗？
在一段婚姻关系里，互相理解才是走下去的关键。那些只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委屈的男人们，有试着想过理解自己的妻子吗？那些妻子觉得幸福或者绝望的时刻，他是否都在身边？
自救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彼此理解和包容。当你觉得烦闷时，何不放下手机，放下手上的工作，试着花点时间去了解身边人，去沟通，去发现且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责难，一味地逃避。
斯特里克兰德明明是个抛妻弃子、任性出走的男人，他的故事，为何却能被赞“伟大”这么多年？除去作者的叙述艺术，更因为他的故事有时代的共通性。
他的理想和苦恼，行动与言语，家庭观与道德观，无不都成为人们讨论以及反思自身的镜子。他就像自己的另一面，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毛姆刻在了这个故事里。
文/当归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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