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8~9世纪发生在拜占庭帝国的“圣像破坏运动”是一场教俗上层争权夺势的斗争,如果说14世纪发生在俄罗斯的具有破坏圣像内容的城市异端活动(尽管它没有被明确地称为“圣像破坏运动”)是一场以宗教斗争的形式而进行的反对封建压迫和剥削的政治斗争的话,那么以后发生在欧洲一些国家的圣像破坏运动,就不仅具有阶级斗争的性质,而且同时具有民族斗争的内涵了。由于罗马教廷是欧洲天主教世界封建制度的最高代表,也由于崇拜圣像是西部教会一贯的传统,所以欧洲自15世纪以后,一些国家反对封建制度及其统治支柱——罗马天主教会——的斗争,仍然不断有以反对圣像崇拜、破坏圣像运动为其表现形式者。
1419~1434年,捷克国内爆发了伟大的农民战争,即胡斯战争。导致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一是国内阶级矛盾的激化,即农民不堪忍受封建主的剥削和压迫;二是民族矛盾的尖锐,即大量的德国教俗贵族移居捷克以及罗马教派对捷克的勒索。当时,“天主教会在这里则也是异教压迫的化身。特别是捷克的宗教改革家、爱国者约翰·胡斯在康斯坦茨广场上被天主教当局处以火刑后,一下子便点燃了捷克人民反对天主教会的熊熊烈火。城乡居民就在胡斯被处死的当天(147月6日),愤怒地“冲进了教堂和寺院,殴打牧师和僧侣,拆毁和抛弃教堂和礼拜堂中的天主教圣像和教堂的家具。
胡斯战争爆发后,起义人民又多次捣毁、撕毁天主教教堂以及其中的圣像,殴打神甫,焚毁寺院和天主教僧侣的住所。在胡斯战争中,天主教会作为封建统治的代表和异族压迫的化身,首当其冲地受到捷克人民的沉重打击。而人民在反对天主教会的斗争中,也常常把破坏圣像作为一种常见、惯用的斗争手段。
凑巧的是,在拜占庭帝国的“圣像破坏运动”过去800多年后,在欧洲历史上又出现了同样一次被称作“圣像破坏运动”的事件。1566~1609年,在今天的荷兰、比利时一带,爆发了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尼德兰革命(“尼德兰”是一个历史地名,大致包括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的东北部一带)。那次革命的对象是西班牙封建贵族以及天主教会在当地的统治。当时,自德国宗教改革以来出现的代表早期资产阶级利益的新教各个派别(路德宗、卡尔文宗)和代表农民平民利益的再洗礼派已经传人尼德兰。起义队伍不同的阶级构成(部分贵族、资产阶级和农民、平民)分别以这些新的宗教作为自己反对天主教会的斗争旗帜。
革命初起之际,当贵族和资产阶级还停留在以“请愿”的方式进行斗争的阶段时,人民群众却果断地采取了武装起义的方式。1566年8月11日,弗兰德尔一些城市首先发难,起义的锋芒首先指向封建势力的集中代表——天主教会。千百年来天主教会极力维护的圣像在这里再次遭到信仰新教的起义者的打击。“大批武装的手工工场工人、手工业者和农民携带着梯子、铁棍、锤子和绳子冲进(天主教的)教会和修道院,消灭遗骨,雕像和`圣’像,起义因此获得了圣像破坏运动的名称”。
这次圣像破坏运动,实际上成了尼德兰资产阶级革命的开端。发生在尼德兰资产阶级革命中的圣像破坏运动,虽然与当年发生在拜占庭帝国的圣像破坏运动名称完全一样,但是与后者相比,其政治与社会斗争的特点更为明显,它实质上是一场披着宗教外衣的反封建的革命运动。关于这一点,连驻尼德兰的西班牙总督玛格·丽特也十分清楚,她说,这些行动不仅是“推翻宗教,而且是破坏司法程序和整个政治秩序。”尼德兰的起义者们一方面以破坏圣像为号召,强迫市政当局停止对卡尔文教的迫害,一方面把斗争进一步引向深入,在欧洲大陆的西部掀起一场推翻西班牙贵族和罗马天主教会封建统治的资产阶级革命的狂腌,并在那里建立起世界历史上第一个资产阶级的共和国——荷兰共和国(也称“联省共和国”)。
综观欧洲长达几百年反对封建制度的斗争,它总是同反对与封建统治者沆瀣一气的宗教压迫结合在一起,也总是同反对处于“万流归宗地位”的、作为“封建制度的巨大的国际中心”的天主教会的斗争结合在一起。自15世纪初期捷克胡斯战争以来,在这部气势恢宏的反对封建制度和天主教会的战斗乐章中,破坏圣像和反对偶像崇拜始终是一个异常响亮的音符,尽管这种斗争并不是都冠以“圣像破坏运动”的称号。直至17世纪中叶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这一斗争的音符仍然鸣响在卡尔文教和清教徒向封建制度进军的号角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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