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庐幽暗，脚下的过道连接楼道，左侧有扇门，门卸了，一个大梳妆台正对着门，宽大的镜子已经发霉，照不清人影。面具就在柜台上，我没有立刻去找它。进门左侧的墙壁上设着灵龛。第一眼看，上面摆着灵牌；第二眼是空的；第三眼，灵牌前的香点上了，冒着青烟。从小到大我好像都没祭拜过，就跪在地上拜了拜。地面是木板拼成的，地上那个破洞还在呢。我站起来，终于要去看看那副面具，我正是为它而来的。还未伸手触摸，旁边就有个声音制止我。“不能碰的。”“啊，奶奶。”奶奶依旧那么矮，站在她的床边，穿着白色的衬衫对我说话。“它是什么呢？”“过去的人都用它装东西，不干净。”我突然有些伤感，低着头抹泪。“男孩子不能这样。”她走过来，拿着手帕帮我擦眼泪。见到死去的人，总是有些伤感。可是不对。“别用我奶奶的样子骗我。”我对着面具说。奶奶消失了。我拿起它，翻来覆去地看，做工很一般。然而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它已经戴到我脸上。眼部黑洞洞的，嘴部只是一道锋利的凹痕，狞笑着。模糊的镜子照出门口的人，他也戴着面具，穿着宽松破烂的短袖短裤，骨瘦如柴，看着像二哥。我转头叫他名字，他不应，转头就往外跑。我跟了几步。快到厅堂了，他的身影分成两道，分别向左右两边逃走。小时候他瞒着大人去网吧，我也是这么跟着，他想甩却甩不掉。这回我不追了。我慢慢地走向厅堂侧门，小院能看到一块天，阴阴的。我听到附近有声音，转角看到二哥骑在自行车上踩踏板呢，支架没踢开，后轮离地疯转着。他戛然而止，又继续往外跑了。我跟着过去，穿过又一个厅堂，来到老街，两排木屋还没拆，熟悉的店铺还营业着。老诊所，杂货店……这个老板娘，老大年纪了，还骗过我，说一大包糖里有我要的赠品，诱惑我买了。撕开却只有一包包糖果，我要的是棋！我问她怎么没棋，我要退货！她抵赖，贱东西，我把糖往沟里一甩，哭着跑回家了。这件事过去多少年了，我还是很气愤。一眨眼我又回到故庐内，面具从我脸上飘开，镜子里的脸被抹平了，没有五官，我的脸长到面具上去了，飘在半空中呢。我突然明白它的用处了。那天晚上，我的面具飞到杂货店，附上她老公的脸。老头就从厨房拿出沾满油的菜刀，把她砍死了。第二天大家把杂货店围得水泄不通，老板娘和老头都躺在血泊里。我戴着面具往家走，看到童年的我。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有点怕我，一见面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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