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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后稷不是稷山人

时间:2019-09-18 03:4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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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后稷不是稷山人

曾经,在稷山的一个聊天群里,我说过一句话:后稷是陕西人不是稷山人,顿时,招来群情激奋、众怒难平,于是乎无言,可认真想来,乡土情结可以理解,但尊重历史更为重要。说起历史有点儿晦涩枯燥,相关的地望及史实的推断大部分是靠史料,引经据典在所难免,现在,我就尽可能最通俗地解释一下,为什么后稷不是稷山人。

先说说后稷他娘。

关于后稷他娘的出身,史料所载不多,所见者,只有诗经《大雅·生民》、《鲁颂·閟宫》,和司马迁的史记《周本记》里的一些记载。《周本记》里司马迁所言虽略为详尽,但他除参考了《大雅·生民》以外,有游历采风、道听途说之后凭空演义的可能。所有的史料总结出来也就这么多:她叫姜嫄(亦有称姜原的,如《周本记》),有邰氏之女,帝喾元妃。

我们先说姜嫄的名字,人类创造和使用姓名,是为了识别和区分,使某个人或某个人群在标识上具有唯一性。姜嫄所在的上古时代,由有共同血缘关系的人组成氏族部落进行群体聚居生活,在部落内部,以名为相互的识别,而在部落外,就冠之以其部落的名字做为标识来区分不同的部落。部落的名字,最初来自于部落的图腾或该部落所在的大家共知的山或水,山和水的成名通常先于部落形成之前,不是政府命名,而是一种习惯性的自然命名,以后,该图腾或山水名就会演化成本氏族部落的徽号或标志,即姓,也就是说,每个部落的名字就演化成以后该部落内所有成员的姓,但当时还没有演化完成,还是部落的标识。所以,姜嫄,就是一个叫姜的部落中一个名叫嫄的如花似玉正值思春年华的女娃儿,有些象今天我们把西社村的二蛋叫做西社二蛋一样。

姜,现在史学界毫无争议地认为它不是图腾也不是山,而是水的名字,一个名叫姜水的河流,因史料未见当时其他图腾或山以姜为名,即该部落以姜水为标识。姜水在哪儿呢?现在主要有两种看法,第一种说法主要来源于郦道元的《水经注·渭水》,里边明确说:“岐水又东,迳姜氏城南为姜水。按《世本》,炎帝姜姓。《帝王世纪》曰:炎帝,神农氏,姜姓,母女登,游华阳,感神而生炎帝,长於姜水。”,此说姜水即岐水,在今陕西岐山县和扶风县境内,郭沫若、翦伯赞等都支持这种观点;另一种说法产生于明代,《大明一统志》对姜氏城和姜水作了考证,认为姜水是指今宝鸡市渭水之南的清姜河。不论哪一种说法,其地望都在今陕西境内。

那么有邰氏呢?《周本记》里说:“帝舜曰:「弃,黎民始饥,尔后稷播时百穀。」封弃於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所谓封于邰,只是一个封号而不是赐地,因为上古时代生存困难极度的贫乏,那些适宜生存的地方,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罗卜一个坑都占满了,所以帝舜只会封后稷在他的出生的落部所在地,不会把他封在别的部落所在地从而引起部落之间的生存争斗。再说那时帝舜只不过是个部落联盟首领,还没有充分的权力,没有《诗经·小雅·北山》里边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种集权程度,想封什么地方就能封什么地方。我们前面说了后稷所在的部落位于姜水一带,所以邰地,亦应在其左近,这是从当时历史情理上的推断。从史料上看,在《水经注·渭水》里郦道元记着:“渭水又东,迳斄县故城南,旧邰城也,后稷之封邑矣,《诗》所谓即有邰家室也。城东北有祠,城西南百步有稷祠,郿之斄亭也。”,其地望,在今陕西武功县境内。

至于说她是帝喾元妃,而把商朝的祖奶奶简狄说成是帝喾的偏房,那就是周族后人为了美化先祖所搞的神话传说了,一会儿我再说这个问题。

综上所述,后稷他娘姜嫄是个西北的女娃儿,主要在陕西西安以西一带混。

再说说后稷他爹。

大家都知道后稷没有爹。《大雅·生民》和《周本记》的说法基本差不多,姜嫄这个女娃儿一个人走到野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脚印,女娃儿觉得好玩,咦。。?好大耶!她就踩上去试试大小,刚踏进那大脚印,突然心灵悸动,小腹内不停地震颤,高潮过后,女娃儿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回家了。十个月以后,居然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可是姜嫄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把小孩扔掉了(估计是生这小孩的时候发生了所谓不吉利的事情,比如逆产,那时人认识自然的程度很低,比现在更迷信)。但是接着又发生了更奇怪的事,把小孩扔在街上以后,牛马都绕着躲开不去踩他;想把小孩扔在山上,发现山里人来人往的挺热闹;一狠心,就扔在冰上想冻死他,可是,一大群羽毛丰满的鸟儿象见了老朋友一样扑了过来,有当被子有当褥子的把他围护了起来。姜嫄看到天佑英才,多难不死,相信是上天要让这孩子活下来,就心平气和地抱着小孩回了家。因该童曾连遭三弃,故而命名为弃。和他娘姜嫄一样,这孩子的全称可以叫做姜弃,姜部落中一个名叫弃的苦命娃儿。

其实弃是有爹的,真实的情况是,姜嫄不知道弃的爹是谁,也没必要知道,估计可能回忆了一下,看看哪一个和她亲热过的男人和这小孩长得象,但这根本不重要。这话现在听起来有点儿不对劲,可实际上就是这样。姜嫄所处的时代属新石器时代晚期,正是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的时期,母系氏族时期,血缘以母系划分,实行族外群婚,非一夫一妻制,直系和旁系的姐妹们共有一群丈夫。在族外群婚的形态下,知其母不知其父是普遍的情形。况且那时还没有性道德的概念,只要不同姓不同族,男女交欢是很随便的。但这事情到了开始诗书礼乐教化的周朝就不太好听了,周人包括其他民族为了维护先人的形象,往往用各种神话制造出“圣人无父,感天而生”的故事。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史料,最早的都是周朝的,商朝只是在几个器具上留下了段段续续的一些甲骨文,且大部分是祭文和卦辞。孔子编纂了《诗》、《书》,削笔作《春秋》,经过了这老家伙著名的春秋笔法,周族先人自然就有了个准确的爹,而且还是个神灵,周族的祖奶奶自然就成了帝喾的原配,而殷商的祖奶奶安插在帝喾的身边当了二奶。

我们再来看看弃这个主角。

弃从儿时就心怀壮志,喜爱农业,那时工商业还没有萌发,生存的主要内容是要吃饱裹腹,所以农业是民生的第一大事,别的小孩都去跑着玩,他却把种地当成是游戏,试着采集种子,培育和改良作物。成年以后,更是农技精熟,别人经常会向他请教农业方面的问题。

隔壁的姜大舅(那时没有叔只有舅):“弃呀,我这地里种的麻怎么长不大呢?”

弃:“你看,你这地里的土,不适合种麻,这土比较适合密植谷子,大舅你种谷子吧,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翻地。”

姜大舅:“我说呢,我边上的二蛋,和我的地一样,谷子收成特别好,就我这麻不丰收。”

弃:“嗯,我这儿有选良出来的好种子,我给你点儿,你种吧,保你比二蛋的收成还好。”

弃在部落内是农业第一高手,大家都学着他的方法种地,渐渐地,弃的名声远播,终于被帝尧知道了。司马迁说: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也就是说,帝尧让弃当了农业教官,离开家乡,来到了帝尧时代的政治中心区域河东,在今天的稷山县境内,在肥沃的汾河冲积平原上,把自已在本部落多年的农业经验倾囊授与当地的部落民众。请注意,这个部落已不是弃自已原来所在的姜部落,而是一个新的部落,最大的可能就是尧做部落首领的部落,因为弃早已就在本部落内教民众农技且成绩斐然,如果还是在本部落内继续教大家种地,还用得着帝尧去授官和强调农业教育?

因为弃的农业技术走出了本部落迅速传播,天下共得其利,从而使他功业辉煌。帝舜代尧以后,就更加器重弃,《尚书·尧典》里记载着: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这时,舜帝就是正式任命弃为农业大臣了。“后”是对首领的尊称,“稷”在此泛指谷物,后稷本是个官名,后来就演化成了他的通用名。

这里顺便说一句,以孔子为代表的周朝文人刻意美化三帝,宣扬帝位禅让的美德,以期树立大公无私的圣贤形象,可实际上,根据考古发现,在尧、舜、禹的时代贫富分化就已经很严重了,已经迈进了阶级社会。当时还没有现在的一些共知的道德观和君王的责任感,周朝的御用文人们编出禅让制的神话,未免太温文尔雅太不切实际了,连猴群产生猴王都经过一番殊死的争斗,况部落联盟首领乎?三帝其实都是很自私的部落首领,绝非善类。这就很容易理解,弃这个农业奇才,为什么被帝尧发现后,就给了个官名,然后调到了帝尧自已的部落教民众农业技术。还有一个例子能说明问题,传说的大禹的父亲鲧,是个很正直的水利大臣,他治水方法正确,有堵有疏,成绩是显然的,不象一些传说中所言只堵不疏治水无方,但最后还是被帝尧杀了。屈原在《离骚》中说: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充分肯定了鲧的正直。可帝舜为什么要杀他呢?《尚书·尧典》中记载如下:“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方命圮族的意思就是违命毁族,其实违的不过是帝尧的命令,毁的自然是帝尧所在的部落,你鲧不听我帝尧的命令,我让你在我的部族这边筑堤,在别的部族那边决口泄洪,你却偏不听我的,结果水淹了我的部族。我且不管你治水有没有水平,先杀了你再说。

以上所述,旨在说明,弃是因为农技精通,从陕西那边领受帝命来到稷山县境教民稼穑,是个外来者。

后稷成为了农业大臣,他原来所在的部族以他为荣,他的子孙后代尊他为周民族的先祖。后来周民族的两次大迁徙:公刘迁豳和古公檀父迁岐,都是在陕西境内黄河以西转来转去的,为了躲开西戎北狄的侵扰,史料上从没有从山西西渡黄河的记载,周民族并不是后稷死后从稷山这边迁移过去的。

所以,从后稷的家庭及出身,从他来稷山的原因,从他所在部族的迁移史,我还是要说:后稷,是陕西人不是稷山人。

我说后稷不是稷山人,是说他没有出生在稷山,和他血缘关系密切的部族宗亲们也不在稷山。但是,他为了稷山当地民众的生计,把他最宝贵的青春年华留在了这里,四千多年前非常注重氏族血缘关系的稷山人,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个外来者,给予了他极高的荣誉和尊敬。今天的稷山人也一定会传承这种传统和美德,绝不会输给他们愚钝无知、尚未开化、但令人由衷敬佩的古代先人。

9月20日夜写于稷山县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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