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表演不重表达，一个异类脱口秀演员
一
卡姆的胜利像一场意外。但他真的赢了。
在第二季《脱口秀大会》中，表演夸张的卡姆脱颖而出参加比赛的场次并不算多——起码比王建国和思文少很多，拿到爆梗王的次数相应也很少，然而他只要一出现在台上，差不多就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当然也很容易大起大落。
左右，我在南锣鼓巷的69咖啡看过卡姆的表演。当时他还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普通话说不太标准，但在台上基本已经形成目前这种表情和形体夸张的表演风格。由于是小范围演出，演员的表演尺度都比较大，当天卡姆自我介绍说来自新疆，接着就说了很多关于新疆的段子，文化上的不同制造出很多笑点。
他那种更擅长表演本身而非内容表达的风格，在当时的北京脱口秀演员中属于异类。而多年之后的《脱口秀大会》舞台上，卡姆仍然以一个异类的面目出现，并最终获得冠军。
二
看王建国、思文、呼兰、赵晓卉以及那么多人的表演，表达内容仍然是他们最多呈现的部分。王建国说自己的交际困境，思文说自己身边的琐事，呼兰说中美差异，赵晓卉说车间生活，每个人都在说自己的故事和观点，而在讲这些内容的过程中除了表情变化，他们基本没有太多肢体语言。这也符合国内大部分人，对脱口秀这种西方舶来品的认知。脱口秀就是说自己的事儿，或者夸张有趣一些说自己的事儿。
然而再看卡姆，演出过程中他不可能一直在舞台中央站着，他一定要走两步，跑起来，或者拍打地面，其中一只眼睛要时不时眯起来，手臂跟着挥舞起来。
在卡姆这里，表达的实际内容永远不太重要，即使阐发观点很多时候也难以引发台下共鸣，弄得他自己这时也有一点点错愕。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卡姆往往会加大火力继续夸张表演，只是有时奏效有时不奏效。这也使得他的表演，有时候火爆全场地盛开，有时候突如其来地垮掉。
关于这种重表演而轻内容的个人风格，呼兰曾经评价说，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卡姆，卡姆也代替不了任何人。
因此这一季《脱口秀大会》的决赛现场，表面看是王建国和卡姆之间的对决，实际上是两种表演风格的PK。
三
相比卡姆，王建国是另外一个反面。他台词之走心过去只是点缀，而今很多时候变成他台上表演的主体，这和他从业时间长对行业思考多有关，也和他的个人性格有关。这两年来除了有一次他故意模仿周云鹏夸张表演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现在这种走心模式，逗你笑的同时还能让你琢磨点儿什么，已经稳定到达一定水准。
作为李诞的好朋友，王建国自在本季节目亮相以来一直都是具有冠军相的。谁知道后来出现一个同样说东北话的黑马呼兰，同时又蹿出来一个爱摇摆的卡姆，局面乱了。
王建国在决赛的表现就算正常发挥，说中上等发挥也不能算错。终局之战他先于卡姆出场，将自己的表演风格进行到底，还是出现不少亮色，如果卡姆不是像后来那样高水准发挥，本季的脱口秀大王称号就要易主。
不过不管如何，最终坐上冠军宝座的是卡姆，他此前夸张表演梦寐以求的冠军梦想实现了。作为一个“搅局者”，卡姆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他可能也出不了，但利用个人天分将表演这件事做到极致，最终他重新定义了脱口秀，或者说赋予了脱口秀新的意思。
脱口秀，从字面意义来看似乎就是脱口而出，就是口头表达，其实它的更规范翻译方式是单口喜剧。如果按照这个名字的意义来理解，只要是一个人站在台上表演而且演的是喜剧，不管你是以说为主还是以形体表演为主，只要把观众逗笑，你就是赢家。
四
本季节目中我个人非常看好新人呼兰，他出现的场次没有建国、思文多，但他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不管是讲故事还是谈观点，都可以引人入胜。
最后一场时嘉宾徐峥点评呼兰说，看他的表演不像是表演。其实这话不是坏话，而且呼兰确实总给人一种乐呵呵跟你聊天的感觉。他那种看似不像表演的状态让观众放松下来，然后会心笑出来。
新人中还有一位非常突出，赵晓卉。她没能走入决赛，但作为从业时间极短的新人能够挺到半决赛，已经算是胜利。她出现的次数也不多，工作经历和人生感悟也不及很多演员丰富，但由于她的职业比较特殊，又有过疯狂追星的经历，这些都可以作为她独到的材料来源。
作为一位女性表演者，晓卉表达也算豁得出去但并不重口味，这种度的把握使得她圈粉众多。
上一季《脱口秀大会》中ROCK表现出彩儿，我对他这一季的表现非常期待。实际他的确偶尔也上演一些不俗的桥段，但总体来说离期待还有一定距离。另外如今他表达的一些话题是在认真走心，但脱口秀毕竟不是只表演走心，更重要的是让大家有触动也能笑起来。
有些过于私密的个人话题，在舞台上呈现会显得有些残忍，观众一时跟不上节奏，因此也很难笑出来。
作为稳定发挥的女脱口秀演员，思文当然值得肯定，但她的题材未免有些狭窄，一直说身边的事情，很容易螺蛳壳里做道场，给人以视野和格局不大的感觉。
张博洋有一两期表现异常优秀，只可惜没能水平一以贯之坚持到底。庞博也存在这样的问题。程璐和梁海源发挥不太稳定，另外由于口音和表演等问题，两人今后还是应该多在幕后工作。
总体来看，众多脱口秀演员普遍存在生活阅历不够，因此只能为赋单口强说愁的问题。
五
本季节目现场多了两位“领笑员”，其中一位就是说相声的于谦，这也使得节目中时常出现脱口秀和相声之争。郑钧做嘉宾的那一期，他直言现在的相声信息增量太小，而脱口秀是可以给出更多信息量的。
观众来听相声或脱口秀，当然不是来学知识学文化，但如果一门喜剧艺术的表演总是停留在传统层面，基本无法做到和观众认知的增长同步，那么即使你能逗笑他也只是低层面逗笑，缺少除爆笑之外另外一种宝贵的体验，那就是语言智慧带来的愉悦感。
现在德云社的很多相声尤其传统相声，是给不了观众这种愉悦感的，大部分状态下观众只能傻笑。而很多高水平的脱口秀演员可以在逗笑你的同时，让你感觉到一种智力上的愉悦。如果说这种体验在过去可有可无，只要让观众笑了就万事大吉，那么如今随着观众审美分层越来越多元，喜剧表演对这种要求就不能完全忽略。
相比已经发展150多年拥有更多群众基础的相声，国内的脱口秀欣赏氛围还不够完美，很多人对脱口秀文化并不了解，更没有听现场脱口秀的习惯。在很多习惯听相声的观众来看，相声是一种表演，而脱口秀更像是聊天，他们可以为表演掏钱，但暂时还不愿意为聊天买单。
对于建国、思文来说，卡姆是搅局者；对于相声来说，脱口秀是搅局者。爱穿花衬衫的卡姆算是胜利了，脱口秀的春天却还不知什么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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