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01
人生其实很简单。
不过是目标、困难、努力及成功而已。
叶天士说。
叶天士,清乾隆年间医士,他悟性惊人,勤学苦练,医术通神,已达化境。生死人、肉白骨——他做不到,但生平行医,从未遇到他治不好的病。
——唯一的缺憾是,没人承认这一点。
无论他治好多么复杂的医症,世人不过是撇嘴一笑:那么点小毛病,随便一个卖草药的都能治好,这算得了什么?
说这种话的人太多,连病家都瞧不起他。非但不认为他治好了自己的病,还疑神疑鬼,拿他的药方不敢抓药,再找庸医来看。吃错了庸医的药,病情加重,就怪叶天士害了自己。吃叶天士的药治好了病,就对庸医感恩戴德。
叶天士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但相信,真金不怕火炼,时间证明一切。
就这样持续十年,终于有一天——他彻底崩溃了。
02
32岁那年,叶天士登上虎丘山,仰天长啸:
——倒你么么个奥比,色你挖的个娘!
——娘卖比!
长啸过后,叶天士仍然是气愤难平,落下委屈的泪水。
十年行医,他没耽误过一个病人,治好了无数医难杂症。但世人仍然不肯承认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委屈,委屈到了非要找个人,来说说自己的遭遇,抒解心中的块垒。
他决定去龙虎山,见张天师。
03
叶天士在龙虎山下,等十二日,才获得张天师的接见。
天师面目清瘦,双眼微眯,道袍已经褪色,洗得一尘不杂,握着麈尾的手,虬劲有力。
道童带叶天士进来,向天师问礼。
天师的嘴唇微微翕动:你远道而来,可否有什么事情?
叶天士:想在天师这里找个机会,印证一下我的医术。
张天师笑了:这么说,你自认医术高明了?
叶天士:不敢这么说,但行医十年来,未曾遇到不能解决的医症。
张天师笑了:我喜欢听这样的话,一个人,他总得相信他自己。
叶天士:天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没错。张天师说:近日太上老君的青牛,有点消化不良,你愿意帮忙吗?
叶天士:……天上的牛我治不了,我只能治人间之症。
哦。张天师点了点头:你往对面山崖上看,山崖中有只老鹰,它的爪子受了伤,你愿意解除它的痛苦吗?
叶天士:……那悬崖上不接天下不挨地,我去不了,我只能治眼前人的疾症。
那就是我的不对了。张天师虚心认错,一挥手,两个小道童扶了个少条腿的人过来。就听张天师道:这个人,他三年前遭遇强盗,被斫掉了一条腿,从此陷入痛苦之中。如果你愿意医好他,善莫大焉。
叶天士叹息一声,低语道:你娘卖比!
他转身下山。
04
叶天士来到杭州,恰听说了新近的闹鬼之事。
闹鬼之地,在一个老瓢匠的家里。瓢匠,就是破开葫芦制造水瓢的匠人。
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这段时间每至深夜,就听夜空中阴鬼鸣啾,凄凄嘶叫。可怕的妖鬼从四面八方现身,向着老瓢匠家聚拢而来。然后鬼物在院子里蹦来跳去,抛砖掷瓦,打得老瓢匠一家头破血流。
老瓢匠不堪妖鬼之扰,哭哭啼啼去衙门告状。可衙门也管不了妖鬼之事,将老瓢匠推出门来不理。
绝望的老瓢匠,让家人搀扶着他,来叶天士这里抓药疗伤。
叶天士一边配药,一边和老瓢匠的家人聊天,好奇的询问妖鬼的行径。然后他建议道:妖鬼做祟,人力难禁,何不赴龙虎山,请张天师来捉妖拿鬼。
对头!老瓢匠一拍大腿:请张天师呀,我怎么忘了这茬?
叶天士提醒他:张天师的价码,很高的。
老瓢匠道:我有钱。
05
半个月后,张天师下山,来老瓢匠家里作法捉妖。
夜晚,天师焚香净手,筑坛作法,披发仗剑,步罡踏斗,就折腾起来。正折腾得欢势,突然间就听阴鬼鸣啾,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群恶鬼,冲上前来,不由分说揪住张天师的长胡子,用力一拉。只听哎哟一声惊叫,张天师已经被鬼物掀倒在地。
群鬼发出骇人的怪叫,蜂拥而上,群殴张天师。
张天师被打惨了,尖叫一声,一头撞倒一个鬼,冲出重围,撒腿飞逃。
群鬼追逐不舍,追得张天师扑通一声,从假山上摔下去,把腿扭伤了。
群鬼居高临下,呼啸掷瓦,打得张天师半死不活,这才尖啾一声,循入夜空不见了。
06
张天师躺在客栈的房间里,痛得哎哟哎哟叫不停。
一个又一个名医被请来,每个名医到得客栈门前,都会愕然停一下脚步。
叶天士坐在客栈门前,杖上悬一葫芦,正在替过往的穷人免费诊治,捎带赠送药剂。这些名医心知肚明,论名气,叶天士不值一提。可要说到治病的本事,他们全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了叶天士的一根手指头。可这事好生奇怪,叶天士本事这么大,偏偏所有的名医都对此一字不提,齐心合力压住他。生恐让叶天士声名雀起,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所以,叶士天虽然有真本事,偏偏不被世人承认,至今仍是籍籍无闻。
眼下,名医们只能是抱几分侥幸心,希望自己这只瞎猫能够碰到死老鼠,碰巧治好了张天师的腿伤。
但一个接一个名医走进来,拿眼一看张天师那扭得变形的腿,心就凉了半截。
每个名医心里都明白,张天师这条腿,如果不请外边的叶天士来看,恐怕就会废掉。可他是张天师啊,谁见过瘸了一条腿的天师?那岂不成了铁拐李了吗?
张天师一辈子擒妖拿鬼,其实真鬼他一个也没见到过,但人心中的鬼,却逃不过他的眼。看这些名医神色诡异,张天师让弟子把窗外的情形告诉他,心里就明白了。
07
叶天士正坐在客栈门前,替一个满脸狐疑的村妇抓药。客栈门里,走出来个张天师的弟子。
那弟子走到叶天士向前:先生请了,如今这客栈里就有个伤了腿的客人……
叶天士劈口打断:抱歉,我只治得了太上老君青牛的腿,治不了人腿!
那弟子变了脸,怏怏返回。
稍倾,又一名弟子出来,满脸堆笑:先生仁心仁术,悬壶济世。所谓医者父母心,必然不会计较小嫌,现今客栈里有个伤了腿的客人,正等待先生……
叶天士再次打断他:抱歉,我只治得了悬崖上老鹰的爪子,真的治不了人腿。
第二名弟子无功而返。又过一会儿,张天师的大弟子出来,走到叶天士面前,深掬一躬:我家主人说了,前者冒犯,有眼无珠。现今我家主人已经知罪,让我带句话给先生,但有差谴,无所不遵。
这样啊……叶天士收拾起药包:那我不妨进去瞧瞧。
08
叶天士来到张天师的房间,开始治疗他的伤腿。
一边治疗,叶天士一边问道:天师弄清楚老瓢匠家鬼的来历了吗?缘何这些妖物如此之凶?
张天师苦笑: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妖鬼,那些鬼……哎哟!
叶天士问:那些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天师说道:我已经打听明白了,那些所谓的鬼,都是老瓢匠的徒弟们假扮的。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这老瓢匠呢,是杭州第一制瓢高手,许多年轻人羡慕他的手艺,想学到这手绝技,就交了银子拜老瓢匠为师。但老瓢匠在教徒弟时呢,故意留了一手。结果等徒弟出师之后,制出来的水瓢,用不了几天就会裂开。这样一来,徒弟们制作的水瓢,就卖不出去了,老瓢匠仍然独霸水瓢市场。那些徒弟们不忿啊,白交了银子,没学到手艺,这等于是被老瓢匠骗了。愤怒的徒弟们就在夜间,假扮了鬼怪,到老瓢匠家里搅闹。老瓢匠心知肚明,可是他心里有鬼,不敢说出来,结果害得我……哎哟我的娘亲。
叶天士:好了,天师不妨下地走几步。
真的好了吗?张天师小心翼翼下地,举步试行,果然已经治愈。忍不住脱口道:先生果然神术。
叶天士叹息道:我等这句评价,已经等了十年了!
张天师:请问诊费几何?
一文不取!叶天士道:但请天师为我做件事。
09
隔日,杭州城里突然有传言,俱云龙虎山张天师,此次下山前来,要擒拿城中一个极可怕的厉鬼。
消息传出,老百姓都很亢奋,到了日子全都来了,想看张天师如何擒拿厉鬼。到了时间,张天师身穿洗得褪色的道服,出门开始往前走,大家全都在后面跟着,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了一座桥前,张天师突然停下来了。
众人在后面等着,等好久也不见张天师继续走,就有人忍不住问:天师,你怎么不走了?
张天师摇头:这座桥,我过不去。
众人惊问:为什么?
张天师回答:因为,此时天医星正在桥下。
谁?大家探头一看,正看到桥下有条船,船上有个病人,叶天士一脸悲天惘人,正在给病人治闻。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叶天士什么病都能治好,原来他是天上下凡的天医星啊!看不出来啊,这小样的,竟然是天下的星宿……
叶天士的医术,终于获得世人的承认。
10
叶天士说:
人生其实很简单。
不过是目标、困难、努力及成功。
再加几个明白事理的朋友。
因为你一个人的单打独拼,终归枉然。只有在明白事理的朋友帮衬下,你的能力才会获得认可。
晚年时,有人感叹,咱比不了你叶天士啊,你治好了张天师的腿伤,让他心甘情愿帮你……
叶天士眼睛微抬,冷笑:你只知道我治好了天师的腿,可你知道,是谁带着老瓢匠的徒弟,假装妖鬼,把张天师的腿给扭伤的吗?
人生其实很简单。叶天士说:就是学会给自己创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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