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心理咨询师、知乎大V李松蔚在其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孩子在一土的第一年》。去年，作为北京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清华大学讲师，李松蔚放弃清华附小这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牛校，为幼升小的女儿选择了一土学校，在网上引起了热议。一土学校是昔日的清华学霸、当年的麦肯锡全球合伙人、今天的比尔盖茨基金会中国首席代表李一诺女士创办了一所“小而美”的民办学校，以其创新的办学理念，吸引了很多高知的目光，李松蔚就是其中之一。李松蔚说，孩子在一土的这一年，给他最大的感受是“坚持常识”：学校要求孩子零基础入学，不上幼小衔接，不教拼音；按照教学大纲授课，没有任何超前，一年级就只教20以内的加减法；尊重学生，甚至根据学生的年龄段特点调整了课堂时长。他感慨到，我们中国的家长，实在太焦虑了，以至于他觉得他家孩子不过是上了一所普通的、坚持常识的民办小学，反而显得格外“超常”；孩子普通就够了，与成为超常人相比，也没有什么好坏高低对错之分。文章留言区有位读者询问了一个问题，大致意思是说，李老师之所以可以觉得孩子普通就够了，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作为中国顶级名校的毕业生和老师，本身就足够超常和优秀，因此可以脱离现有的衡量准绳？李松蔚的回答是：“每个人都在孩子身上投射自己求而不得的影子。”确实，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无力实现某种理想或者愿望时，自然而然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然而，很多时候，作为普通人，作为普通的家长，我们的焦虑，恰恰是来自因为普通而导致的无路可退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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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没有退路
一土学校虽然名字很土，还经常自嘲为“村小”，但一年15万的学费，师资力量是来自各行业的优秀人才，甚至配备哈佛毕业的数学老师，再加上创始人自身的影响力，当然教学理念也很新，本身起点就不低。所以一土学校的家长，动不动就是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牛津的毕业生，要不也是实力雄厚人士（我前boss的孩子就在这个学校）。相比普通人，他们手中的资源，所建立的人脉和关系，能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有位中科大的教授，慕名把孩子送进了一土。她坦言，孩子上不上大学无所谓，只要能发现自己超级喜欢做的事就行。有几个普通人能有这样做的底气？这位教授不仅学术上颇有建树，家底也相当殷实。我有一次研究生同学聚会，吃饭时，坐我身边的一位女同学有点忧心忡忡地问另外一位男同学：“XXX，你家孩子也四年级了吧，要不要上奥数？我现在好纠结啊。”男同学微笑着说：“我们不上。”女同学突然反应过来：“哦，你家没有升学压力。”男同学是国内顶级院校的博导，附属小学、中学都是一流牛校。看，这就是差距。对普通人来说，如果不拼，就意味着没出路。海淀的牛娃，哪个没上过奥数？能探讨量子力学的初中生，英语流利到能舌战英美本土人士的小学生，哪个看了不让家长小心肝颤啊颤：这么牛？！想想一眼望得到头的工作，查查银行卡的余额，心想：孩子，爸妈是指望不上了，全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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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戾气，让普通反而成了不寻常
本来，世界就是由普通人组成的。在最顶端和最底层都只是少数人，大部分人都在中间位置。我们的世界，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占大比例的普通人，才得以运行通畅。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普通似乎就成了失败的代名词。眼看着自己奔着中年就去了，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争先恐后，不甘示弱，誓把对方赶超：你会20以内的加减法，我就学100以内的；你会熟练的加减法，那我就学乘法；你认识1000英文单词，那我就得张口就能与英语人士流利对话……现在弥漫的这股比拼之风，实际上传达的是这样一种信息：小心！有那么多优秀的对手，快把他们甩下去。网上流传的一个段子，即是这种心态最好的例子：问：孩子四岁，英文单词量1500，是不是有点不够？答：得看在哪。在美国够了，在海淀不够。我家孩子上的是公立幼儿园，每天就是唱歌跳舞排练童话剧。小区有位相识的妈妈，听说我家在公立幼儿园，一个劲地和我说：“公立的不行，以后上小学肯定跟不上。我闺蜜家孩子，上了三年公立，上小学一年级就请了家教，跟不上！”然后特别自豪地告诉我，她家孩子现在在私立幼儿园大班，每天老师给发一张试卷，回家做100以内的加减法，做得又快又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是有规律的。教育部发布的教学大纲中，要求一年级孩子学习20以内的加减法，绝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对于学有余力的孩子，超前学习无可厚非。但对那么多普通的孩子，非要赶鸭子上架，只因家长“别人家学了，我家也决不能落后”的焦虑，对孩子来说，其实很不公平。我很赞同李松蔚的一句话：我们在教育中最应该传达的声音，是告诉孩子：真好！有这么多优秀的同伴，可以帮你做成自己做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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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笃定，让焦虑无迹可寻
焦虑固然来自于作为普通人无路可退的窘境，也受到社会整体风气的影响，在最本质的，还是因为我们缺乏甘愿平凡的勇气，缺乏内心的笃定。不清楚自己的原则，不明白自己的追求，投射到孩子身上，也就必然成了随波逐流。我家孩子今年9月开学上大班。从中班下学期开始，幼小衔接就成了家长微信群里讨论的重点。有一开始就说要上的，也有说不上的，也有好多还在摇摆。这个说：我本来不想让孩子上的，但看你们都上，我是不是也得考虑上啊？那个说：我本来想上的，但看好些个也都不打算上，那我是不是也不上了？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随大流做事，结果往往好不到哪里去。然而，如果内心足够笃定，便有了甘愿平凡的勇气，焦虑从此也就无迹可寻。我以前的一位领导，是我见过的最为笃定的人。作为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硕士，她严格遵守儿童发展的规律，从来无视学校给孩子布置的一大堆超标作业，该玩时玩，该睡觉时睡觉，所以她经常作为差生家长被老师找谈话。然而，她的孩子，却是性格特别好，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贴照顾他人，早上还会给父母准备早餐。后来上了三年级，孩子突然开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令老师刮目相看。领导曾经笑着说：“哪有什么突然开窍，他不过是到了领悟的时候而已，这是发展规律。”在孩子上小学的头两年，领导一直是作为差生家长被老师点名，多年后我有了孩子，才领悟到：这是多么强大和笃定的内心！怪不得在她的身上，从来看不到焦虑的影子。
她说，我对孩子没什么高期望，只要身心健康，今后能有安身立命的本领就行了。
身心健康，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就是对一个普通人的普通要求。如果我们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心态，拥有甘愿平凡的勇气，那么必然就会少很多焦虑，我们的社会，想来也会平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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