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小3步10安庄国富宝
乡村教书（二）
那个秋天，我记得老是下雨。
强叔喊我去报考，外面下着小雨，我在临街的房子里织箔。
我去高老家中学考试，还是下雨，考试完，雨下大了，安老师留我们几个人吃晚饭。安老师家是安庄的，教学教的很好，家里成分高一些，大小是个运动，就有人惦记他，久而久之，他轻易不大言语。天下雨，参加考试的我们几个人他都留下一起吃晚饭。晚上，安排我们住在学生宿舍里。
第二天上午，强叔骑自行车带着我回家，一阵一阵的，还是毛毛雨。把我放到家门口，他骑车子回袁老家了。
到家，我给爹娘说，高老家中学想让我代课。
娘正在做饭，厨房很小，兼做牛屋，连个烟囱也没有，一团一团的烟从门里出来，阴天，烟不好往外散。娘被熏出两眼泪。
听我这么一说，娘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又把情况细细说一遍，我爹去了东街，张玉平老師家在东街，他去问一问。
爹回来，跟我娘说有这么回事。
一家人欢天喜地。
吃完饭，天刚有点放晴，娘到棉花地干活，阴天，下小雨，都不耽误到棉花地里干活。刚刚分了队，自己种的棉花自己卖，卖的钱都归自己，都不怕辛苦。
娘在棉花地里干活，见到了田大娘，说一声，田嫂子，高老家叫永生教学去。
田大娘叫了一声，我的乖呀，老天爷可睁眼了。
田大娘的丈夫叫潘良田，是我永远感念的一个好人，在村里做信用社信贷员，无论穷的富的，他都能看见，能帮谁帮谁。我叫他田大爷。田大爷对我帮助很多，他的儿子对我帮助也很多。
田大娘，是一个行善积德的人。
十几年前，田大爷去世了，我专门从济宁赶回去，到老人家灵棚底下磕个头，祭奠一下。
在村里，轻易没有新闻，一家一户一天一天都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我到高老家中学教书的事儿成了新闻。
村里的几个民办教师说，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我们教个小学，还今天说辞退，明天说辞退，人家永生到小学代课来不了，结果给中学里叫去了。
村里人知道，我是一个喜欢念书的孩子。考高中那年，初中两个班，只考上两个人，我和袁锦密，他是复习生，我是应届生。村里人觉得我应该考上大学的。
我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学校里捎信说，让我哪天哪天去学校，让教导主任苗老師看一下。万一要是苗老師相不中，我还教不了学。
我还每天自学，下一门要考的是《中国现代文学》， 鲁迅，郭沫若，茅盾……那一干人我记得滚瓜烂熟。
后来上了济宁师专，我都觉得我退步了，对那些人的熟悉程度，还不如自学的时候。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娘一大早就给我去借衣服。裤子是向保金哥借的，皮鞋和褂子是借的新亚的。
他两个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保金哥是田大爷的侄子，新亚刚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借他一件绿军装褂子和一双皮鞋。
那个时候，家里真穷啊！连着两年治病，借了一圈的帐，要不是分了队，种的粮食够吃，差不多只能要饭了。
我穿着借来的衣服，先去了青堌集。参加自学考试，要交照片，我在那里照了照片，先骑车子去取。
到青堌集，找到那家小照相馆，照相的人骗我，说上一次照的光不好，怪我。要重照，还要再交钱。六毛钱。
我又交了钱，又到对面供销社的墙后面，用墙做背景，拍了一张一寸照。
地上有一层杨树叶子，灰黑色，踩上去，软软的。
后来，我学会了照相，我知道他们骗我了。
从青堌集去高老家，沿着公路骑车，很快，偶尔有一辆汽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我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到了学校里，找到苗主任。
苗主任个子不高，醉红脸，肿眼泡，一看就是一个有城府的人，问问我的情况，什么时候生的病？看过什么书？我参加了自学考试，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又问我鲁迅郭沫若啥的，这一下，我的话多了，也不那么紧张了，滔滔不绝说起来。
少年张狂。
苗老師只是笑着听。
未了，苗老師把我送出来，说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回去等通知。
我觉得应该没事儿。
回到家，赶紧把借来的衣服和鞋子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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