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老高｜百家故事

本篇文章收录于百家号精品栏目#百家故事#中，本主题将聚集全平台的优质故事内容，读百家故事，品百味人生。

老高是我们这里一个卖粽子的，五十六、七岁，个头不高，黑瘦的脸膛，背有点驼，见人就“嘿嘿”地笑，不大爱说话儿，一付地道的庄户人模样。

“粽子、粽子……”老高的声音有点沙哑。听见他的叫卖声，附近住户的人陆续出来了，你三个，他五个，将粽子买回家去。老高的粽子粽叶鲜亮，个大，用的是上好的糯米和大红枣，入口粘而不沾，甜而不腻，味道特别好，大人孩子都喜欢吃。

时间长了，人们知道了老高家一些底细：他有一个说话高声尖气，办事风风火火的婆娘，老高似乎有些怕她。三个儿子，一个成家了，一个上大学，一个还在读高中，花销的地方不少，家境便颇有些艰难。

别看老高沉默寡言，性子却挺倔。那次一个姓刘的小青年买他的粽子，老高无意中将自己不小心收的一张十元假币找给了刘姓青年，事后想起来，他急火火地到刘姓青年家里要换回那张假币。刘姓青年挠破头皮也想不起有这么回事，就一再推辞，这下老高急了，喘着粗气说：“怎么会没有这回事呢，您要是不换的话，我这不是坑了您吗？”刘姓青年只好说：“一定是您记错人了。再说，我家里也找不出张十元的假币呀。”老高的气喘得愈发粗了，脸也憋得黑里透红，说话结巴起来：“这、这……反正不、不能让人家吃、吃了亏，自、自己赚、赚便宜……”说着，就把手里的真币撕了个粉碎，往地上一撂，掉头走了。弄得刘姓青年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很是尴尬。事后，刘姓青年想，也许是自己真的没留心收了老高的假币，然后又在不经意间，像老高一样花了出去。

老高打心眼里不想占人家的便宜，别人欠他的钱不讲信用，他也是要和你急的。脾气一向很温驯的老高，有一次竟然大大地发了一次火。

那天傍晚，一个青年妇女在街口买了他四个粽子，欠他四元钱，说好第二天同一个钟点在老地方还他，老高当了真，第二天便去那里等，可是天黑得都看不清人了，也没见青年妇女来还钱。后来他连续两天又到老地方等，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第四天上，老高憋不住了，站在街口扯着嗓子吆喝起来：“一个年轻轻的妇女，说话不讲信用。欠俺四块钱，说好了第二天还俺，俺实实在在地等了四天，你却不露面了，你这不是坑、坑俺吗？”老高越说越气，又结巴起来，“俺没白带、带黑地忙活，挣、挣分钱容、容易吗？你这、这不是没、没良心吗？”

老高变着法子喊了大半天，那青年妇女似乎并没听见，也可能是压跟儿把欠钱的事忘到脑后了，抑或听见了，原本就没打算还，更没拿良心当回事，也就全然不顾老高心里正气得冒烟，这当儿正在家里偷着乐呢。反正是又晒了老高的台。这下老高彻底没辙了，再没了喊叫的力气，又记不得那青年妇女的模样，没处讨要，方明白那四元钱确是不姓高了。自从受了这次骗，老高变得格外小心，无论是谁，都要一手交钱，一手给粽子，一分钱都不再赊欠的。

老高嗜酒，一天三顿喝，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摸酒瓶子。一瓶低档老白干，一盘腌咸菜，一碟花生米，或是一个咸鸡蛋，就是他可口的酒肴。婆娘看不惯，就不给他好脸子，还要没头没脑地骂上一顿。老高心里便有些害怕，“嘿嘿”地陪着笑脸说：“少喝点，少喝点，喝了暖身子，提神儿……”于是婆娘虽然骂着，也就不再管他。

在街口吆喝的那天晚上回到家，老高又挨了婆娘一顿骂，心里愈加憋屈得难受，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地喝了半斤老白干，倒头便在炕上睡了。

凌晨，婆娘叫他起来帮着包粽子，喊了半天也没醒。天放亮的时候，老高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头还有些晕。婆娘早就把粽子包好了，装进柜子里，捆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只等着老高吃完早饭出去卖了。老高还记挂着昨天的事，抓过酒瓶子又要喝酒，婆娘一把夺过来，尖声喝道：“喝、喝，昨晚上的酒还没醒，又要喝，喝死你！”婆娘这一骂，倒把老高的犟脾气激出来了，他往炕上一躺，气呼呼地说：“不让喝，不让喝我就不去卖粽子了！”这招果然灵，把婆娘镇住了。不卖粽子还了得，那不要误事折钱吗！婆娘只好屈尊就范，由着他喝去了。

三两老白干落了肚，老高推着自行车出了门，感到头晕沉沉的，身子有些不稳。那天清晨大雾，在经过一个下坡路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老高连人带车，一头撞在了停在前面的一辆大卡车上……

老高受伤住进了医院，两个多月才出来，腿和胳膊都落下了残疾。老高不能卖粽子了，婆娘说话也不高声尖气了，更不骂他了。两口子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天，婆娘突然对老高说：“我要去卖粽子！”老高用忧悒的眼光望着婆娘说：“你一个老娘们，怎么能行？”婆娘叹口气说：“唉！一家人要吃饭，孩子上学也要钱，还要还治病拉下的饥荒，总得有个来钱的门路才是，要不这日子怎么过？”老高低着头无话说了。

于是，婆娘接过老高的自行车，走街串巷卖起了粽子。人们同情老高的遭遇，都对她特别关照，买卖竟然比原来还好。

腊月一个寒风刺骨的傍晚，婆娘卖完粽子回到家，老高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婆娘冻得脸色青紫，身子瑟瑟发抖，好一阵都暖不过来。见老高又端起了酒杯，酒杯里的酒冒着丝丝热气，婆娘对老高说：“给我也倒一杯！”婆娘从来是滴酒不沾的，今儿个冷不丁提出要喝酒，倒让老高一怔，但他很快就从婆娘的眼睛中读懂了什么，于是麻利地给婆娘倒了满满一杯热老白干。

“来，干！”婆娘大声说，抬手和老高很响亮地碰了一下酒杯。说话的当儿，老高和婆娘相视，两人的眼里都噙着泪花……

（注：本文为K越说越近原创）

如果觉得《我们的老高｜百家故事》对你有帮助，请点赞、收藏，并留下你的观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