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俏：白天的鸟夜里烤

殳俏：白天的鸟夜里烤(08.12.31)

(-04-27 10:37:00)

标签：杂谈

分类：悦读悦食

跟几位友人同学一起讨论大学往事的时候，说到了曾经的复旦东区门口的烧烤摊。其实一共有两个烧烤摊，都是在夜间才出动，烤炉就架在一辆破自行车上，其中一个滋味非常浓郁，烤肉的火候也好，但是自行车上只有烧烤架而没有别的劳什子，摊主只顾一心烤肉，并不在乎宣传。而另一个，虽然味道平平，但老远就能看到摊主搁在自行车旁边的大牌子——“阿X烧烤”。事隔多年，究竟是阿文还是阿辉还是阿强早已经记忆模糊，但是友人说，等毕业几年再回到复旦的时候，发觉那家好吃而默默无闻的摊子早已不知去向。而“阿X烧烤”则已经有了三家店面，均在复旦附近专做学生生意，堂而皇之地卖起了烤串，而不用再为了躲避城管打游击了。

这件事说起来便令人有点默默的心酸，且心酸分为两个方面——一是那些真正好吃的东西似乎都是这样消失的，专注在做食物的人因为太专注了，就没有怎么注意经营；二是中国的小摊贩主实在可怜，做着那些真正给人带来快乐带来记忆并且并不昧着良心赚钱的食物，到头来却被人东追西赶。这真的是个悖论，他们也许会愤愤不平，那些同样不把青菜洗干净但是卖出来却要四十块一盆的店家反而相当受人尊敬。

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我们正在一家烧烤小店吃夜宵，似曾相识的烟火气挑动了我们回忆的神经。但这不是卖烤羊肉串牛肉串的烧烤店，而是日本式的串烤小店。在日本，这样的店四处可见，简直就像是巫师的魔药小屋一般。白天看起来又破又旧，死气沉沉，且从外朝里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够想象空间逼仄得可以，去这样的店吃东西有何趣味可言哪。但一到子夜，巫师便醒来了，小小的烧烤屋在外面挂起了红底粗黑字的“烧鸟”的小灯笼，而店内火光熊熊，走近几步便能闻到扑鼻的炭烤的香味，让人觉得那简直是个隐秘的小仙境。在那样的地方，人挤人，人挨人地坐着，甚至有人站着，长条吧台里面的师傅则冒着大汗，把一串串鸡肉串、鸡肫、鸡心、鸡肉丸子以及香菇、银杏、白葱、土豆放在炭火上来回翻动，挥动纸扇。不多会儿，滴着金褐色酱汁的鸡肉，金黄色泛着油亮光辉的鸡皮，深色熟成的鸡肫鸡皮鸡杂件，便都一串串摆到了客人的面前，前仆后继地配合着深夜里的狼吞虎咽。

这一家位于长乐路上的小店，是少有的在中国选择经营薄利多销的日本烤串的料理店，不似一般的日本料理店多以自助为主，生鱼、寿司、天麸罗、拉面、烧烤一应俱全，好像粗劣的百宝箱，要什么有什么，完全没有重点，想来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反而是这坐落于理发店旁边的小小烧鸟店，秉承了日本烧鸟的特色，白天看上去好像一户安静的老旧的民宅，晚上则挑出了十几盏写着“烧鸟”大字的红灯笼，推门进去，绝对是另一个世界：小小的紧凑的座位常常座无虚席，巨大银色的排气管道从人们头上横贯而过，摆满了锅碗瓢盆调味料汁的吧台里面是来自大阪的瘦高男子在忙碌地做着烤串，另一位本地师傅则负责冷菜小碟。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美女啤酒海报，棒球小组赛分组情况表以及泛黄的日文旅行社广告——“今年夏天，让我们一起去塞班岛吧！”就连洗手间里也贴着住在本地的日本网球教练招募学员的打印纸。

这里的烧鸡肉串鲜嫩多汁，烧烤味十足，这里的鸡皮焦香四溢，脆韧交融。就连配菜也十分诱人，油亮滚烫的撒着些许海盐粒的烤银杏，或是硕大鲜香的飘着木鱼花和葱花的烤香菇。大杯生啤或者加水加冰的烧酒都没有关系，烧烤屋的主题只有“尽兴”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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