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网,内容丰富有趣,生活中的好帮手!
失眠网 > 从将军到战犯——国民党高级将领改造实录之六:文强篇(全文)

从将军到战犯——国民党高级将领改造实录之六:文强篇(全文)

时间:2018-09-03 09:06:54

相关推荐

从将军到战犯——国民党高级将领改造实录之六:文强篇(全文)

六、文强

1、与林彪打了一架

文强先生已91岁高龄,体格几十年如一日,精瘦有力。我们在最近的几次交谈中,每次谈四、五个小时他都不饮一滴水,始终谈吐轻松,毫无倦意,给人以思维敏捷,精力充沛的印象。

我问过他,他有过坎坷经历,还较长时间过监狱生活,身体如此健康,有什么好的保养方法?

他笑了笑,用食指和中指敲打自己的天灵盖:“主要问题在这里,人的头脑经常保持清醒,全身就有活力。”

这就是他的人生观,文强把它分为两大段,前半生如果从3岁能背唐诗开始,到1949年1月10日在淮海战役中被俘,是42年的如梦生涯;后半生49年中26年当阶下之囚,过的是太平生活。

文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挥笔成诗。由于他一生中没有什么时间在书桌上度过,直到现在还在为和平统一祖国的事业奔走,所以就没有留下有厚度的著作于世,只有五千来首诗留存茶几书架之间,由儿女整理出五百余首,基本用自费出版了《文强诗选》,32开本,印了1200册,以分赠亲友,并谦求指教。

1907年,文强出生在湖南长沙市一个书香之家,家族人口众多,四代同堂,富甲一方。

文强的父辈还是文天祥第二十三代孙。湖南是文化之乡,当时小小的长沙市就有十几所中学。文强所在的长沙明德中学虽是贵族学校,但它是辛亥革命后办的,进步思想不断涌进学校,对文强接受新思想、新事物有一定影响。当时在湖南有三个出名的人物:何叔衡、谢觉哉、毛泽东,对他也都有影响。毛泽东比他大9岁,毛泽潭与他又是同学,三人接触较多,感情不错,毛泽东的母亲文氏与文家还有亲戚关系。

1924年,是文强选择走什么路比较关键的一年。这一年,他中学毕业,经人介绍加入了共青团,留在湖南就读徐特立办的艺术专科学校,学习画画。

可是,革命的洪流滚滚而来,他终于随湖南的十几人去广东投军。当时意气风发,留下一首七律。其中后四句为:关山烽火救亡日,铁马金戈扫荡年。此去豪情搏牛斗,但期无负祖生鞭。1925年秋,他同时考取了广东大学(后为中山大学)和黄埔军校(四期),文强如愿以偿进了军校。

同年,周恩来任军校政治部主任,文强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周恩来讲课时,要文强做记录,因为文强会速记法,能较全面、准确地记下讲课内容,自此周恩来也就认识了文强。

刚进黄埔时,文强与林彪同在一个入伍生连队里,后来经过甄别考试林彪到步兵科,文强到了政治科。同学之间有友谊,也会有矛盾。文强回忆说,有一天,在课余时间,林彪弄枪走了火,把上床的枕头打了一个洞。校方发现要追查,别人都不吭声,文强对林彪说应主动承认错误,林彪在无法隐瞒的情况下承认了,第二天关了禁闭。自此后,他们结下了冤仇,林彪总想找茬报复一下文强。有一次两人终于打起来了,失败的当然是林彪。不过两人在少年时都是能打架的,林彪在村子里还是孩儿头,会打架,善于指挥别人。只因文强艺高一筹,林彪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架打完后,文强对林彪说:以后别想在这方面报复我。此后,两人再也没有争斗,也很少见面了。

在林彪当了元帅、国防部长、党的副主席后,我曾问文强在监狱里是否想过林彪想报复的事?他说那时初到北京,想的总是死,报复是死,不报复也会死。后来说一个不杀,林彪想报复也不一定能杀头,也就不想它了。

2、在中共党内命途多舛

在中山舰事件发生后,蒋介石在军校清党时,文强没有退出共产党,而是退出了国民党。后来他参加了东征、北伐,雄心勃勃,正如他诗中所叙的“浩荡天风长告捷,飞奋雄心看月明”。

1926年8月,北伐军到了武汉后,他入川,到朱德领导的二十军任政治部组织科长。这时,又遇上四川军阀刘湘清党,波及到他的头上,只好再返回武汉。当时派他当炮兵营教导员,可是又遇上汪精卫发表反共宣言,由于形势所逼,又奉命到九江。到九江后参加了贺龙的部队,当上了政治部助理秘书,参加了南昌起义。

不久,周恩来、贺龙到了香港,随后文强也去了。文强从香港回到上海找周恩来时,没有找到,这对文强来说是个人生的转折。因为自此以后,他逐渐脱离共产党,走了另一条路。

没有找到周恩来后,组织上想让他去莫斯科学习。他回到湖南老家等待。1928年2月,他离家去四川万县。在重庆、成都都没有找到党的关系,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公园里碰到了廖宗泽(后为首要战犯),廖当时是中共四川特委委员,使他恢复了组织关系,并到川军第七混合旅第二团任党支部书记。1929年,李立三路线大行其道,军队打了败仗,他就逃到陕西境内。无奈,在一支土匪部队里混了一段时间,后来经过巧妙周旋,脱离了这支部队,回到重庆,找到组织,派他任四川22县特委书记,即川东特委书记。

他的人生悲剧就在他担任这个职务的时候发生了。

文强曾在中共由一个团的支部书记到川东特委书记,领导四川22个县的军队和农民武装的党政军工作,地位是相当高的。当时的情况瞬息万变,就在这年的秋天,由于叛徒的出卖,文强被捕了。是刘湘的部队抓的,关了一个多月,他越狱逃跑。逃出后又遇上了王明路线,按照第三共产国际的决议案,对知识分子要进行审查,认为这些人靠不住。本来对他逃出就有怀疑,加上又是知识分子,他想申辩,结果无效。他的原配夫人周敦琬当时任省委妇女部长,燕京大学毕业,也是个大知识分子,他们新婚不久,商量怎么办时,她对文强说最近有很多人突然就无下落了,认为两人都可能活不成。正在这时,有个黄埔的学弟来到他家,此人原来是文强的部下,也是湖南人,实际上是来抓他的,由于同乡同学的关系他没有抓,让他们连夜逃跑了。跑到上海后,再次想找周恩来没有找到,就化名当了四年记者。

在记者生涯中,虽干得有声有色,却又因在《建设日报》上写了一篇文章,指责湖南省主席兼四路军总司令何键对日本兵来长沙示威、侮辱市民不加抗议,反而派员携带厚礼慰问献媚,是有损国格和省格,这种无耻行径,为三千万湖南人所含羞……何键大发雷霆,派特务查封报纸,要抓文浮生到案法办(文浮生是他在长沙的化名)。1934年,经廖宗泽(也脱离了共产党,加入了军统)介绍,又有程潜、张治中的帮助,他再次加入国民党,并在军统任职。正是他诗中所吟:“世事伤多变,吾人故作痴”。后来作为战犯关押时,他说他之所以加入军统,一来脱离共产党已经五、六年了,二来廖宗泽实际上是戴笠让他来找的,再说还有程潜等人的帮助,对共产党没有什么负疚,将来在国民党里也没有多大危险。

他的妻子周敦琬后来搞新闻工作,携子归湘,又迁湖北、四川,与文强两地分居。因患子宫癌,于1940年被日军轰炸而死于手术台上。

3、识时务的高级军统特务

文强从1935年加入军统到1949年被俘的间主要是训练特务和从事策反工作。他认为,他在1938年1月担任忠义救国军少将政治部主任前,是在学校当指导员、训练情报人员等,要说罪行就是训练了军统特务。1946~1947年任东北督导室中将主任兼东北行辕督察处长。1945~1946年任北方区区长、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副参谋长,主要是在搞策反日伪军的工作,因策反了大量的日伪军,由第十一战区司令孙连仲和第一战区司令胡宗南保荐而升为中将,他们说策反日伪军(主要是西北军、东北军投敌部队,总计有百万之多)比在战场上消灭几个军的作用还大。之所以由孙连仲和胡宗南保荐,是因为当时管辖的地区涉及东北、华北、苏北等地,跨两个战区。然而,在他管辖的北方区也搜集共产党的情报,有一个处就是专门对付共产党的。他虽然让副手去分管,有意与共产党保持一点距离,避开直接对抗,但他脱离不了国共两党的敌对干系,陷入泥潭要洗掉身上的污秽是不可能的。文强和杜聿明是同时由山东解往北京关押的,来时也都是戴着脚镣手铐,按重要罪犯对待,不久也是当时文强的监狱负责人姚伦命令同时摘下刑具的。

在淮海战役中,文强是在奉杜聿明之命各自率部自找出路,在走投无路时被俘的。被俘后自知问题严重,历史复杂,又是军统高级特务,必死无疑,拒绝写悔过书。但他又了解共产党的政策,判断不会马上杀掉,说不定坦白从宽的可能性还会有,也就没有像杜聿明那样走自杀的路,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发展。

初到功德林时,他按他的处世哲学自我稳定烦乱的心情,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他很少讲话,用眼睛看周围的一切。他观察管理员的动静,分析当官者的训话,对每一个细节,哪怕是怎样安排他们的铺位、如何发放生活用品、监规的内容等等,他都仔细分析,细心思考。

有一点是清楚的,像他这样的高级军统特务决不会在短期就释放,他是这样判断的。于是,他作好了长期被监禁的思想准备。

他遵守监规,认真交代问题。但有一点,是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是自己的不推给别人,是别人的不揽在自己身上。

在实际“交罪”过程中,文强总认为自己虽说很早就脱离了共产党,但总是警惕自己不要做对共产党不利的事,自己的人生路毕竟是共产党引导走的第一步,人要感恩。所以在交代问题时,在抗日战争中那些过关斩将的事说得详细,理直气壮,而对革命事业有害的事就简单,认为事情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所以就出现了自己的行为与政府的要求存在很大距离的现象。

有一个问题不能回避,文强自己也清楚,那就是作为高级军统特务,没有实际的改恶从善表现,是难于特赦的。虽说别的人没有改恶从善表现也不能放,而对特务要求更严更高。文强对自己问题的认识达不到要求,很自然就会被认为思想反动,立场顽固。他后来说确实是太拘泥于自己的处世哲学,这恐怕是长期关押的症结所在吧。

4、朝拜引起的风波

在这里顺便把王陵基、莫德宏的事多说几句,还有杨光钰、庄村夫也在这一章里说完。

王陵基是国民党的四川省政府主席、四川保安司令部上将司令。他当过江西省主席,蒋介石调他到四川省接替邓锡侯的位置是为了最后为蒋“看门”。他是被关押战犯中唯一的一个上将,是四川的老牌军阀,在吴佩孚时代就是上将,到民国时期就沿袭下来。他还是清朝末年的举人,留过日,有文才,也有武略,连四川大军阀刘湘都是他的学生,可谓老资格。

他也是在押战犯中杀人最多的一个,到底杀了多少人,也没有统计清楚,而且他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在四川男女老少都恨他。

他是与宋希濂、徐远举等人一起由重庆转押到功德林监狱的,自知罪行重大,很长时间都怕处以死刑。他很像末代皇帝溥仪,事事都疑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拉出去枪毙,整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他没有自杀过,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后来得知一个不杀,他很高兴,跟大家的关系也搞得不错,留下了“心直口快”的好印象。

他把自己的历史写得淋漓尽致。对女人的事不但是写,还说,甚至连摧残的手段、细节也不隐瞒。

他把自己比做醋泡的蒜头,长期浸泡把骨头都泡黄了。他敢于解剖自己,说自己从里到外坏透了,坏到了骨髓里!

学习积极,劳动好,这是不成问题的。一句话,他以为自己已具备了改恶从善的标准。

当法官宣读完第一批特赦名单后,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像打了一闷棍,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回到宿舍后,别人都在议论纷纷,他一人独坐床沿上一声不吭。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苦闷难当。学习开会眼睛发直,说话颠三倒四,掌握会场的组长文强看出事情不妙,立即报告管理员,并对他进行安慰、开导。有一次,王陵基从房间跑出,直往监狱的大门口跑,边跑边喊“毛主席要特赦我了,要特赦我了”,被哨兵截回。又有一次他喊完后还说“梅兰芳要来唱戏,祝贺他的特赦”。

文强不像其它组长那样,碰到这些事就报告管理员开会批判,而是对王陵基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生活上给予照顾,也说服其它人不要刺激他。

没有多长时间,王陵基慢慢稳定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健康,他非常感激文强。

其实文强大有“同病相怜”的感触,只是他善于压抑自己的情绪,自我化解,用做王陵基的工作来安慰自己,一举两得。

王陵基是个佛教徒。他的病好后,有时面朝西拜神。有一次,他双眼紧闭,跪下拜了起来。正好对面是莫德宏,莫德宏感到莫名其妙,怒斥王陵基:“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有死,你拜我干什么?是不是希望我早死?”

王陵基听到斥责声立即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向上瞅瞅,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你吼个啥子啊!我在做功课关你啥事。你别忘了,我是上将,你是中将,我给你拜啥子。”

同房间的文强、徐远举、黄康永(保密局湖南站少将站长,1975年特赦后任浙江参事室研究员,后按起义人员对待)、李约勒(中统局专员,1975年特赦后任上海市政协秘书处工作员)、刘介鲁(内政部调查局重庆调查处督察专员、中统局重庆区代区长,1975年特赦后任上海市政协秘书处工作员)等,差点都笑出声来。莫德宏仍然不依,大家怎么劝也不行。

5、分西红柿起纠纷

莫德宏原为国民党四十八军中将副军长、湘桂黔护路中将司令。广西桂系,不是蒋介石的嫡系,1949年被俘,首要战犯,“文革”中由秦城监狱转到抚顺战犯管理所,于1972年12月病亡,时年78岁。此人长期患病,心绪不宁,谁要是惹着他是很难脱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组里,又是在同一个房间住,僵持下去对内对外都不好,文强便想了个办法。他对莫德宏说:“他(王陵基)朝拜的时候,你就把背对着他,不就没事了。”莫德宏说那还是一个样,不过好一点。文强见问题还没有解决,又想了个办法。他先征求王陵基的意见:让他与莫德宏换个位置,靠墙睡,拜起来就是面对墙,爱怎么拜就怎么拜。王陵基认为是个好办法。莫德宏早就想跟王陵基换铺位,因为靠墙在门口有风,当然喜出望外。两人甚为满意,一个是可自行“面壁思过”,一个是“心安理得”,各得其所,皆大欢喜,一场因朝拜引起的不和就此结束。文强这个组长既是学习组长,又是劳动组长。杜聿明特赦以后,缝纫组的组长就由他接替,除接缝纫外也从事些农田劳动,主要是种菜种果树。这一年他们亲手栽种的西红柿长势喜人,为此他作了一首五言律诗:

细雨一园幽,青光映晓楼。

黄花连碧草,绿叶系红球。

疑是江南桔,恰如岭上秋。

佐餐人尽喜,此物出番都。

到了收获的时候,对自己劳动所得的果实人人都有一种喜悦的心情。为满足他们生吃的习惯,监狱当局也把部分西红柿让他们自己处理。

分配是公平的,至少文强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一视同仁,对个数和大小搭配都很注意。

正当各人拿各人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杨光钰轻轻地拉了一下文强的衣角,小声说:“那个高个子在你分的时候,用手指往他怀里多拨了一个,正好是我那一份里面的。”文强拍拍他的肩,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知道了,我有办法。”

“大家请等一等,看看今天分的有什么问题没有?”文强的湖南口音很浓,一边说一边扫视着众人。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几个人同时应声。

他还是坚持叫大家不要走开,然后一个一个地点名,每人把分得的都摆出来。

一目了然。他对高个子说:“你怎么多了一个?”

高个子立即反驳:“是你分的嘛!”

“对,杨光钰那一份少了一个,他的脚残了不会自己下来藏一个,西红柿也没有脚不会自己滚过来,就算西红柿是圆的能滚吧,多滚了一个到你这一堆,你就拿一个出来给杨光钰吧!”高个子听文强这么一说,无可奈何地给了杨光钰一个,边给边唠叨“你分的嘛!”

这位高个子也是一位中将,黄埔六期毕业的。实际上是少将,但已经是1949年秋了,那时自报了一个中将总司令,上峰没有正式任命,也没有不承认,就这样当了三个月的中将总司令。虽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但他是中将总司令,也被列入了首要战犯,后到1975年特赦。由于他做这类事的格调不高,也就隐去他的真实姓名和军职。

6、多吃多拿的高个子将军

还是那位拿人家西红柿的高个子将军,有一天中午吃豆腐烧肉,还有一个青菜,正好由他掌勺分菜。

他先往自己碗里放了些豆腐和肉,迅速地用菜盖起来。

有几个人就嚷了起来:今天吃豆腐烧肉,怎么没有肉?

正在大家吵吵嚷嚷的时候,另一位中将军长(也是首要战犯)早就看见了高个子碗里的肉,乘机就往自己碗里扒了几块。

文强见大家有意见,又采取了与分西红柿相似的办法,让大家都不忙吃,还说今天分菜有问题。

每个人的碗都亮了出来,发现高个子碗里那么多肉,有几个人一块也没有,就对他说分给大家吃吧。

他无话可说,这次是他掌勺分菜,只好分给了没有分到肉的那几位,大家都满意。

那位中将军长说时迟那时快,他早把扒过去的肉吃到肚子里去了。因为大家不愿惹此翁,也就由他去,此翁也是1975年特赦的,是十人回台滞港者之一,因影响较大,家人多居台湾、美国,也同样隐去他的尊名。

自从发生这两件事后,高个子把组里每个人都视为仇敌,向上打的小报告也不断,似乎除他之外,全组人都是坏蛋。

大家一起缝棉背心,突然少了几条。一向沉着冷静的文强,也着急起来。他不相信“自己人”会偷,再说他偷去干什么?在监狱也没法穿出来。

经过再三清点,还是那个数。在文强无法向上交代的情况下,有人向他提出了怀疑,怀疑者说得有声有色,有把握,说是放在什么什么地方。

文强又想了一个办法,他让黄康永去“侦察”。这位当过军统少将站长的黄康永,干这事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向文强报告了“侦察结果”。文强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说今天正好是我值日做清洁,我把每个人的铺位都“摸”了一遍,发现他的枕头特别,鼓鼓囊囊的,又高又实又软,定是他没错。

黄康永这个人是非常精明的,粗中有细。

文强认为事关重大,无权搜查。如果要说是他拿了,他会跟大家拼命的。于是他报告了刘福印。刘福印按监规检查了高个子的枕头和被子,发现确实有问题,便叫他拆开,拿出了棉背心。

刘福印的这种例行检查是为防止带进危禁物品到监房,高个子无话可说。在个别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他更是说出了非常奇特的理由,因为格调太低,我们就不必去说它了。

事不过三,高个子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批评。但为了他的面子,批评是很注意场合和方法的,没有像对其它的事那样采取开会的形式,也没有让组里批评他,而是进行个别帮助。

文强善于做这些工作。他跟高个子谈心时,从两个方面帮助他。一方面,说大家过去都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不要做这些“出格”的事;另一方面,大家现在都在坐牢,吃的用的每人一样多,你多占一点别人就少一点,比如到你值日做卫生时洗碗用的碱就没了,大家也知道是你用纸包好放在枕头下面,这样骗人是没有用的,应该“同甘苦”嘛。

谈心是成功的,自此后没有发生类似事情了。组里同学也相安无事。

文强毕竟是黄埔军校政治科的毕业生,做“政治工作”蛮有一套。

7、拒收百万补偿费

谁道蓬莱岛有畛,海天原是一家亲。

乡心萦绕关山梦,故国常怀草木春。

隔海鹏程明月共,满江渔火友情真。

中山陵祭鲜花灿,茗奠先贤少故人。

这是文强在1978年中秋节寄台湾友人的一首诗,它表达了萦绕亲情、盼望祖国和平统一的殷切之情。类似的诗作还有很多。他的后半生是和台湾回归、和平统一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并做了大量的工作。在1983年以前,他主要以通信、写作的方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1983年担任全国政协委员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贡献自己的力量,无论是参政议政,还是出国访问,都大胆直言,献计献策,广交朋友,积极工作。1984年黄埔同学会成立后,他当选为学会理事,为发扬黄埔精神,联络同学感情,促进祖国统一,振兴中华,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在耄耋之年,还积极奔走,毫不懈怠。精神可贵,令人敬仰。

文老的家,在全国政协宿舍楼五层的一套普通三居室里。会客室是北京人都熟悉的那种大小,走进他的家,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小小的会客室、卧室,凡是能放书的地方都有书籍、刊物、报纸、信函、贺卡等。会客室虽小,墙上的几幅字画却简朴、典雅,那幅百寿图和蒋纬国先生祝贺文老九十大寿的条幅精致、端庄,别具一格。

文老在1978年与张瑞馥女士结婚,张大姐今年也是74岁的老人了。两老相依为伴,甚是爱慕,令人敬仰。张大姐出身于天津的一个行伍之家,先父是清朝的一个将军,经文强原来的部下介绍,两人结为伉俪。他们的子女都不在身边,生活起居,各方应酬,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两老身体健康,生活简朴有序,也就无所谓劳累了。张大姐毕竟出身名门,谈吐自若,是文强的好帮手。

张大姐曾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对文强拒收蒋经国给的补偿费应如何看待?

事情是这样的。1985年,蒋经国的学生蒋志云(女,国大代表)和丈夫刘建章(黄埔六期)邀文强去美国作客,因蒋志云的儿子在美国,便于接待。后文强正好因公访美,他们就以蒋经国的名义向文强提出:鉴于文强长期被关押改造,台湾可给他一笔补偿金和一幢房子,可住美国,也可去台湾。补偿金的数额从他被俘之日算起,以中将薪金为标准。那时中将月薪和特别费1200元,补贴1400元,这样算下来这笔财富逾百万。

文强拒绝了。但对方还留下话,以后如果要也可以,只要有一人证明你被俘即可。

我问文强:“为什么不要?”

文老答道,出于两点考虑。一是这钱不是好拿的,虽说蒋经国不会要我反共,但至少要有不利于共产党的言行,我是这种人吗?我对共产党什么时候都是感恩的,这个你知道。二是,我在监狱花很长时间学过辩证法。如果拿到这些钱,我连一天的好觉都睡不安稳。我在大陆的亲戚、子女30多人,今天这个向你要,明天那个向你要,一直要完为止。你想,有你好过的日子吗?再说,钱给多了对子女没有好处。

8、文强的“邓小平主义”

文强有条件把自己的子女弄到国外去,或托人去香港、美国的大公司任职,因为他有的是朋友、同事,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有五个儿子。

老大文致中仍在湖南,次子文执中已病亡,三子文一中在安徽农村,五子文岩中在新疆,只有四子文贯中靠他自己的本事到美国一所大学当了教授。他们对文强都很孝顺。

文强拒收补偿金这件事也引起在台湾的亲弟弟文中侠的注意,他似乎也为哥哥的决定而惋惜。

文中侠是台湾的一个少将,黄埔十四期的。他在任台湾反攻大陆少将副总大队长时,文强曾致函力陈大义,要他放弃反攻的念头。后来,他被说服了,暗中听哥哥的劝导,另组织了一个新党。

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通过改革开放的实践,在文强脑子里形成了有关邓小平理论的一套系统想法,他把它叫做“邓小平主义”,在耄耋之年有对此着书立说的打算。

他谈了“邓小平主义”的几个基点,即:

(1)大团结思想:不搞暴风骤雨式的阶级斗争,转为以社会主义建设为中心的理论。

(2)大统一思想:主要是“一国两制”、和平统一祖国的理论和实践。

(3)大民主思想:不是“文革”那种大民主,而是创造一种实事求是,提倡讲真话,反对讲假话的政治局面。

(4)大转折思想:纠正有文化知识的人受压的偏向,提倡有知识有文化,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思想。

(5)大法制思想:提倡法治,反对人治,彻底消除那种“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现象。

这五点不是凭空而来的,有它的背景。

这个背景就是中国共产党过了“五关”。文老在谈到这“五关”的时候,语气笃定,铿锵有力,给人一种不可动摇的自信。

这“五关”是:

(1)“六·四”风波关;

(2)东南欧社会主义国家剧变关;

(3)八十年代末全国六省大水灾关;

(4)伊拉克危机关(中国处理得很好);

(5)苏联剧变关。

他得出结论说,是邓小平使中国共产党和国家处于不败之地,蒸蒸日上。

他1985年访问美国时,在发表的演说中谈了这五个基点和“五关”,受到国外舆论好评,后来在中国政法大学讲演几个小时,受到该校师生的高度评价。

文强雄心勃勃,但毕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表达他的“邓小平主义”的想法,他仍用诗的形式告知天下:

小平终古圣贤才,履纪长征博大怀。

一剑能当天下敌,两淮主战霸王摧。

从容扫荡西南域,粉碎企图半壁龟。

如此英雄操左券,一人千古大丰碑。

如果觉得《从将军到战犯——国民党高级将领改造实录之六:文强篇(全文)》对你有帮助,请点赞、收藏,并留下你的观点哦!

本内容不代表本网观点和政治立场,如有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处理。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网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