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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梦想的起止点——书房狂想曲

时间:2019-12-14 19: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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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梦想的起止点——书房狂想曲

对书的喜爱,最初应该是源于童年时代精神生活的贫瘠。

八十年代初的皖南山区,依然十分贫穷。住的是土墙房,晚上照明用的是煤油灯,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回肉,经常的还得吃玉米面、红薯等杂粮填饱肚子。

一九八四年,村子里开始有人家买了电视机——黑白的,外形接近正方体,上面有两根像蚂蚁的触角一样的天线。另外还得在户外开阔的地方竖起一根木柱,柱子顶端有用铝线弯成的形状怪异的室外天线。然后,室内天线和室外天线之间通过金属线和一个名叫“放大器”的盒子连在一起。最后通上电,就可以看电视了。由于我家地处江西边界,当时只能收看到两个电视台——江西电视台和景德镇电视台。画面是黑白的——就像黑白照片,节目也不尽精彩,然而这一切都妨碍不了我们看电视的热情,因为对于当时的我们而言,电视上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哪怕是新闻联播。

一九八五年,父亲咬咬牙买下了我家第一台电视机,从此我们不用到别人家看电视了。

有了电视,似乎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因为这个时候用电是一个大问题。当时,村里还没有通高压电,靠的是村子里的小水电。小水电很不稳定,有电没电完全看天气。

我想我是幸运的,正因为能看上电视的日子不多,才让我今生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我真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看书的,已经无法记起。应该是从三年级吧,依稀记得那时候喜欢看《民间故事》、《今古传奇》一类的中短篇小说和故事。记得有一次,我看了一篇少林寺传奇之类的小说。因为情节太吸引人,我一边捧着饭碗一边看书,结果被妈妈骂了一顿。这是我与书之间的最初的记忆。

我的幸运并不仅仅在于童年时光电视还没有普及,还在于当我要看书的时候能够找得到书看。

我有一位长兄,比我大一属。当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初中毕业出外打工了——家庭的经济改善得益于此,也让他有闲钱可以买书。我最开始接触的诸如上面提到的《民间故事》、《今古传奇》,还有《山海经》、《章回小说》、《大千世界》等杂志,都是来自于他的柜子里。当然,这些闲书我大多数是偷偷的看的。经常是趁着大人都劳动去了,找到柜子钥匙,打开柜子拿一本偷偷看完,然后瞅到机会又换一本——因为在工作以前,父母对我看小说一直是很反对的。所以当现在的我反复鼓励和引导我的儿子看小说时,父母亲依旧是一脸的不解。

但是一柜子书很快就看完了,等我上五年级时就已经找不到没看过的书了。但是这个暑假,我又发现了新的宝库。在我们家老房子的楼上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只黑色的大木箱。箱子已经很陈旧了,上面还是那种老式的黄铜锁,不过锁扣已经坏了。我轻而易举的打开了木箱。哇!里面是满满的一箱书。里面的书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像《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这一类的红色小说,很奇怪的是这一类小说都是缺头少尾残破不全的。另外一类呢就是古典文言小说,比如《三言二拍》、《儒林外史》等等和一些公案小说。

这个发现真的是非同小可,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一得空我就窝在楼上看小说。于是,我家老房子的二楼一度就成了我的秘密书房。即便父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是很少上二楼的。我常常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上楼,尽量放轻脚步免得木头楼板被踩得吱嘎响,然后在书箱里找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就着玻璃瓦透进来的光线,趴在楼板上支起耳朵津津有味的品尝我的精神食粮。偶尔,父母由于长时间没有看见我,或者是有事情要我做的时候,会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赶紧跑下楼应承一下。由于楼上光线幽暗,我的眼睛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近视的,这是后话了。

那一大箱书里面,最让我兴奋的是一整套的《七剑下天山》。那是我接触的第一套完整的武侠小说,也开启了一个少年心中的武侠梦,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依然不能释然。所以后来当我上中专后,离开了父母的制约,我一下子投入到武侠小说的海洋里。读中专那三年,我是租书店的常客,从金庸、古龙、梁羽生,到卧龙生、柳残阳等,港台武侠小说作家,出名的或是不出名的,他们写的武侠小说我都看过。不过,那些书里面最让我获益的还是那些古典小说。虽然当时看的是一知半解,但是却大大的增加了我的语汇和对文学的理解能力,以至于后来上学时我的语文成绩和作文一直都不差。那时候寒暑假是没有辅导班的,作业也少的可怜,所以所有的假期我都是与书为伴的,是他们让我的童年不再单调寂寞,也是他们让我虽然身处幽暗的楼上却能神游九州、遐思无限。

十八岁那年,我中专毕业,进入了一家乡镇单位工作。单位宿舍是一间约十来个平方的单间,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房子,砖木结构的。我请来木匠将宿舍从中间一隔两半,外面是客厅兼厨房,里面是卧室兼书房。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结婚,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我宿舍里的陈设一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个小小的木制书架。十年里,房间里的家具一直没有变化,但是书架上的书却在渐渐增加。在那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我以我微薄的工资坚持买书、坚持阅读,让我的思维可以跨越空间的限制尽情的翱翔。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在窗后的灯光里,我抬起头呆呆的凝望,梦想着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能有自己的真正的书房。

工作十年后,比大多数人幸运,我又回到了课堂。经历了读研、找工作,我的生活彻底变了个样。我从农村来到了城市,我开始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按揭买房。虽然当时经济条件很不好,我还是坚持买了个小三居。因为我一直渴望有一个书房,尤其是当希望有可能实现时,心中的信念变得异乎寻常的坚定。从签下购房合同的那一刻,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窗前灯下看书的样子。

终于房子装潢好了,我的目光所及有了一个真正的书房——里面有书架、书桌、电脑位,还有一张我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黑色皮椅。我这些年来买的书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架上,每一本翻一翻都是那么的亲切熟悉。书桌上配备了专门的阅读灯,光线柔和不伤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趴在幽暗的楼板上看书的童年的我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也是那个乡村单身宿舍所不能比的。然而,随着工作越来越忙,我却很少有时间坐到书桌前看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了。到了儿子上小学了,顺理成章的,书房也就被他“霸占”了。而我,常常会想起那幽暗的二楼,稍一用力踩上去就吱嘎作响的楼板,那一箱至今已经不知零落何处的带着一点霉味的旧书,还有那个趴在楼板上看书的年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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