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情结
武穴市委统战部 吕水生
退休后，每逢金秋时节，我都要回老家帮父母亲挖红薯。看着那一个个像红灯笼似的红薯，在我的锄头下翻挖出来，心里总是甜滋滋的。不管是肥沃的菜园熟地，还是新开垦的麻骨沙地，只要地上有一棵薯藤，地下就有红薯，只有数量多少、个头大小之差。
农村在土地承包责任制以前，粮产区以粮为纲，棉产区以棉花为主，生产队在安排农作物种植面积时，红薯等杂粮的种植面积是受到限制的。而且红薯一般只能安排在土质不好、不好抗旱的山坡岗地，或者安排在易涝易渍的低洼地，有就收，无就丢。每年到红薯收获季节，生产队分红薯，家家户户的大人挑着箩筐，小孩跟着跑，大伙儿围着红薯堆，有说有笑，小孩子们追逐打闹，也高兴极了。这是收获的愉悦，也因为有了红薯就可以一段时日吃饱肚子了。生产队按五斤红薯折算一市斤稻谷，家家都想多分一点。因生产队红薯种植面积有限，产量不高，每年分得的红薯不多，家家主要靠自留地栽种。我家自留地每年约有三分之二的面积安排种红薯。就在我家垸边的一个小山坡上，生产队分给我家傍山的三个梯层的坟地，面积有一亩多，每年父亲都要安排种红薯。靠着坟尾部还要种几棵南瓜，藤往坟头上牵。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人口多，劳力少，粮食总是不够吃，就靠这块坟地的红薯和南瓜作补贴。这块坟地的土质是黄土，板结贫瘠，为了改良土壤，父亲每年都要利用空闲时间，从山坡下小池塘里挑些沙泥土铺上一层；还要挑些窖肥晒干后，用干牛屎熏烧作红薯的底肥。每年八月，总有一段时间干旱，可那时正是地下长薯块的时候，“七长上，八长下”，要想红薯产量高，就得挑水抗旱。我从十四五岁时开始，只要学校放假在家里，就跟着父母亲挑水抗旱。一般都在生产队收工，太阳落山后开始，挑着水一步一步地从坡下小池塘往山坡上扛。每天要挑近两个小时。这块坟地红薯、南瓜普遍抗上一次旱，得花三个晚上的时间。这块坟地的红薯，由于底肥足又未受旱，每年红薯个头大，产量高。
红薯的栽培极易。每年春天，人们把前一年窖藏的红薯放在尼龙薄膜覆盖的苗床里，待红薯抽出芽苗后掰开插栽到地里，薯藤蔓长出后，就挑出那些粗壮的藤蔓一节一节剪开，每一节就是一棵薯苗，一般在五月份小麦收割起来后就可以大面积插栽。插红薯最好选在雨天，不需浇水薯苗就可以成活。红薯病虫害很少，一般不需要打农药。只要夏天长起了藤蔓，秋天不受大旱，红薯就有收成。红薯藤蔓每一节都可以长出根须吸收水分和肥料并长红薯。为了保证主干红薯长大，当红薯藤蔓覆盖了地皮时，必须翻一次薯藤。
秋天到了，水稻收割完后就可以挖红薯。在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前的生产队，挖红薯是人们比较高兴干的农活儿。干活儿中间休息的时候，如果肚子饿了，可以挑一个红薯洗干净生着吃，那是不会受到指责的。每逢红薯收获的季节，基本上家家主食都是红薯，蒸着吃，煮着吃，薯饭、薯粥里主要是红薯，大米放得很少。我小的时候，喜欢把红薯放在灶膛柴火灰里煨着，待红薯里面熟透，外面烤起了一层硬壳，吃起来特别香甜。
那段时间，家家堆满了红薯，一下子吃不完，人们首先把那些未被挖破的红薯挑捡起来，待风吹干水汽后放到薯洞里贮藏起来，可以留到第二年的二、三月。每个生产队都有薯洞，我家原生产队的薯洞是当年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号召挖的战备洞改建的。我家的薯洞是在老家后面山坡下挖的，比一般人家的洞要大一些，红薯放在里面能保留好长一段时间。贮藏的红薯下洞后，剩余下来的红薯，就晒薯干、滚薯果和擂薯粉。晒薯干就是把红薯切成片状或条状，晒干后留到第二年与大米一起煮饭煮粥吃。在肚子饿的时候，薯干也可以生着吃以充饥。滚薯果，就是把红薯蒸熟切成条状晒干，或者把熟红薯捏细放在桌子上滚成薄饼并按上芝麻，待晒干后剪成方块状，春节前炒脆，作为待客的食品，又香又甜。擂薯粉就是把红薯放在轧薯机里轧细，用水把红薯淀粉洗出来，然后晒干留用。红薯粉能做成很多菜肴。母亲会做薯粉丸子，用肉丁、花生米等作佐料，吸出来的丸子又香又嫩，是每年大年三十夜一个必做的菜。擂薯粉剩下的薯渣，把它捏成团状，放在房屋瓦片上晒干后人可以食用。
记得我还只有五、六岁时的一年，正值农村三年自然灾害，一天祖母把几个薯渣团用水浸湿，带着我到垸里碓屋里跺薯渣。她拄着一根棍子，一双小脚在碓梁前面踩，我跟在后面踩，我们几乎用全身的重量把碓梁往下踩。祖母边踩还要用棍子不断搅动碓臼里的薯渣，很是吃力。我也累得满头大汗。跺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薯渣跺细。回家后，祖母在薯渣里放了一点糖精，做成薯渣粑蒸着吃，还烘了一些薯渣饼，又香又甜。我饱餐了一顿，这一餐我终生难忘。至今只要看到人家捏薯渣团，我就想起满脸皱纹、慈祥可敬的老祖母和她那双纤细小脚走路时艰难的样子。
红薯的藤蔓是农村养猪的好饲料。我父母亲在七八十年代时，每年要养一头肥猪，一般在春节前宰杀。从自家地里的薯藤蔓长出就开始割。母亲每天把薯藤割回家，切细后拌上细糠给猪吃，猪很爱吃。红薯收获后的薯藤放在树上，待晒干后，用粉碎机粉碎也可以做猪的饲料。
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农民可以自主安排农作物的种植，加上杂交稻的推广种植，粮食产量大幅度地提高，农民吃饭问题基本不成问题，红薯不再是餐桌上的主食。一般农村家庭每年产的红薯除擂薯粉、晒薯果外，适当留一些贮藏，其余部分主要作猪的饲料。不少人说以前“红薯吃多了，吃腻了，再不想吃了。”特别是那些胃不好的人，吃红薯肚子胀气，不舒服。因此红薯在城乡曾一度受到冷落。但是我家、特别是我对红薯的酷爱一直未减。我父母现住新农村居住点的房子下面，建房时就建了一个地窖，作为每年红薯贮藏专用。我回老家总要带一些红薯回来吃。
近几年来，由于倡导绿色食品，红薯又被人们炒作起来。网上说常吃红薯能抑癌、延寿。有人曾对广西省西部的百岁老人之乡进行调查后发现，那些长寿老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习惯每天吃红薯，甚至将其作为主食。城里人现时吃红薯的口味要求高了，都要买红心薯吃，因为红心薯更香甜。在红薯收获季节，农村有人用三轮车装红薯送到城里居民小区卖，人们几十斤、一百多斤的买。春节前不少人把红薯作为春节必买的年货来买。在本地红薯的淡季，家家超市里有红薯买，那是从南方运来的，都是红心薯。我家的红薯粥，吃得比较多，我总吃不厌。街头卖烤红薯的，作为一种零食小吃供不应求。孙子每次看到都要买，有时要站好长时间，才能买到。红薯叶能净化血液，帮助人体排毒，在欧美、日本、香港等地曾掀起一股“红薯叶热”，称红薯叶是“第二面包”、“未来的宇航食品”、“保健长寿菜”。在武汉，“薯尖”作为蔬菜曾卖出高价钱。这两年，我们这些小城市的蔬菜市场上，“薯尖”已成为主要蔬菜，深受人们喜爱。我家房子旁边原有一块小菜园，每年都要种一厢白杆红薯，专门作为摘薯藤杆的，肥料施得多，薯藤杆又粗又嫩。薯藤杆摘回家后，把皮抽剥掉，切成短筒，加点辣椒和大蒜炒着吃，那真是一碗下饭的菜。
红薯全身是宝，确是一个好作物。在农村那饥荒的岁月，它能帮人们填饱肚子，不知拯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在现在不愁饭吃的年代，它作为绿色环保、健康长寿的食品又受到人们的青睐。红薯为人们奉献是全身心的，而它生长栽培的条件要求却极低。这就是红薯可贵的“品行”。真是可敬可赞！
消息来源：武穴文联 作者：吕水生（武穴市委统战部） 更多资讯请关注广济印象淘宝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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