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光中祖屋的庭院之中
品味那不尽的乡愁
余光中是当代著名的作家和诗人，他的祖籍在福建省永春县桃城镇洋上村。去年的十一月份，我去了那里。弯弯的山路，一直蜿蜒盘行，哦，他的家在高高的山上。那是一个秀美的小山村，修竹茂林，满目绿翠，溪流淙淙，四面环山，乃清新之地也。
当我驻足余光中那低矮的祖屋庭院之中时，时光仿佛回转，淡淡的乡愁，从那黛瓦、木廊、格窗和长着苔藓的石头上面，轻轻地向我飘来，缓缓的浸入我的心房。
余光中出生在南京，在他六岁那年，和父亲一起回到了祖籍地洋上村。虽然仅仅住了半年，便漂泊他乡，但从此，那家乡的味道，便长长地定格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笔下的乡愁，无论是风是雨还是炊烟，无论是飘向南京四川还是飘向重庆台湾，它的根，都牢牢地系在了永春县洋上村这个祖屋之上。
他是写乡愁的巨匠，那牵动天下人情思的"乡愁"，从他的笔下流出，则更加细腻缠绵，更加简朴明了，更加浸人心扉，更加隽永味长。他那《乡愁》中的母亲和新娘，他那隔河对喊的罗二娃子，他那《乡愁四韵》中的腊梅和海棠，他那《民歌》中的黄河长江，无一不彰显着一个华夏民族龙之传人的赤子之情，无一不倾诉着绿叶对根之情谊的歌唱，无一不搅动着人们的柔肠而泛起对家乡的惦念与神往。
如此地渲泄乡愁，需要积聚多少力量，才能一诉衷肠？我总以为，表述乡愁很神秘，很高雅，很复杂；今天，在余光中祖屋的庭院中环顾，很想找到一丝光亮，以解开我心中的迷茫。我一遍遍地背诵着余光中的诗："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又一遍遍的怀想着唐代杜甫那沧桑之语："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慢慢的，乡愁的味道在踱步中渐渐地清晰，渐渐地聚焦。
那乡愁无华，道出的却是天下人对母亲的眷恋。人们常说，大道至简。乡愁不是华丽的，不是绚烂的。乡愁是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言一行。但最让人怀想的乡愁，还是母亲的爱，是孩儿对母亲的眷恋。像我们这一代人，孩提时代家里大多贫穷，所以我们放学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大都是，"娘，我饿了"，然后便是娘的一阵忙碌，让你不再叫饿；或者是遭受娘的一顿呵斥，因为家里很穷。长大后，这些都成为了最美好的念想。天下所有人，无不思娘恩。正如唐代孟郊所言，"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聪明的余光中，更是洞察乡愁之毫光，捕捉乡愁之重韵，紧紧地撕扯着天下之人对母亲的眷恋这根线，只是轻轻地咏叹：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一句这头、那头，便让天下之人仰天长叹而泪流满面了。
那乡愁简单，记忆的都是天下人所熟悉的乡音缠绵。乡音，是最质朴的乡愁。唐代诗人李频对此表达的最生动：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因为乡音里面有乡情，乡音里面有乡愁。越是盼望的，越是不敢轻易提起。这种把握，那真是人性的逼真描写啊。前些年我到陕西、青海等地走动，看到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河南人迁居到陕西西安、青海西宁的比较多，他们久居他乡，如何排解思乡之情呢？是说黄河故事吗？非也；是说蝗虫肆虐家乡的庄稼而绝收吗？非也。而是到公园里一聚，一起听那豫剧的拉唱，一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之《花木兰》之调，一声"我坚决在农村干它一百年"之《朝阳沟》之曲，听得大伙儿如痴如醉，如归故乡，其乐融融，尽兴开怀。这是乡音的缠绵，又是乡音的力量，既能引起乡愁悠悠于心，又能化解乡愁烟消云散。再说宋代的范仲淹在西北戍边时，把那乡愁的悲苦化作了"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之语，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将士们远离故乡，不闻乡音、不见家园的切肤之痛。乡音，成为乡愁，是因为那是最熟悉、最亲切的声音。前些年，我曾经在江苏的无锡搞过一段挂职锻炼。当我第一次参加区委常委会时，我向区委书记提的第一个请求，就是"大家发言都要讲普通话"。那无锡的方言叽里哇啦，疙里疙瘩的，不要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我都很难听得懂啊。你说，在这样的语言环境里，你会有家乡的感觉？你能找到乡音的亲切？而那余光中，深黯其中奥妙，才会深情地回忆他的玩伴儿罗二娃子那一声喊："水一退，我就过来，送你一只小花狗。" 然半个世纪过去了，虽然因为分离没有见到小花狗，但余光中仍念念不忘罗二娃子的那一声喊，仿佛看到罗儿娃子浮浮沉沉的向他游来……。这正是乡音的缠绵啊，正如清初词人纳兰性德所言："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那乡愁遥远，触动的却是天下人家国情怀的心语。乡愁的涵盖面是宽泛的，乡愁的表述可以是无穷无尽的。小到一棵树，一条河，一场雪，一阵风；大到家国天下，朝代江山。正如清代诗人郑板桥所说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是的，乡愁连家国，乡情更波澜。在人类的历史文明中，如果说寻根一个最能够震撼人心的千年乡愁，可算是犹太人寻归故土了。当今中东的以色列那个地儿，早在公元前11世纪时，犹太人在那里建立了以色列联合王国，后来被巴比伦国、波斯帝国和罗马帝国打败，犹太人被赶出了耶路撒冷，流落到世界各地。这一流浪就是1800多年。但是这个不屈的民族，他们深信上帝应许给他们的祖先亚伯拉罕的迦南(以色列)的土地，是犹太民族的永久居住地和拥有的土地。怀着这份乡愁，数千年来，他们从未放弃过回归故土的努力与奋斗，终于在1947年得到了联合国的承认，于1948年5月14日，他们建立了犹太人自己的国家一一以色列。这是一个跨越千年的乡愁，为了寻找这份乡愁和归宿，犹太人一代接着一代前行，不惜流血牺牲，不畏赶尽杀绝，刀山火海不回头，万丈深渊眉不皱。经过数千年的跋涉，他们最终从世界各地相会于耶路撒冷，并在《以色列国立国宣言》中高傲的宣称：以色列故土是犹太民族的发祥地。看到这些，我们谁还能怀疑：乡愁的魅力无穷，乡愁的威力无穷，乡愁的震撼力动地惊天。所以说，家国情怀里包含有更大的乡愁、更深沉的乡愁啊！而余光中先生所述的乡愁正是深深地体现了这一点，达到了撼人魂魄而动人心弦。你听，那深情的家国之语和着那悠悠的乡愁，从他那胸腔深处缓缓吐出："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这满腔的家国乡愁飘过了大海，越过了群山，跨越了时空，却重重地落在了人们的心头……
我走进余光中祖屋的厅堂，凝视着厅堂正中挂着的余光中的肖像，仿佛听见他在喃喃的吟咏：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元月28日
写于平顶山市湖光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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