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土灶，是用泥巴或者砖块堆砌成的，俗称老虎灶。用老虎灶做饭烧菜沏茶，是皖浙沪一带的古老传统。老虎灶以形似而得名，真有点像只蹲着的老虎：前头堆烧柴禾的炉膛是老虎张着的大嘴，后头一根烟囱伸到屋外就像老虎竖着的尾巴。
灶面，就是一大一小的铁锅，外加一个小铁炉子，呈三角状。上面盖着木制的锅盖，锅和烟囱之间是长方形的散热器，把灶里的余热吸收起来，黑烟让它顺着尾巴一般的烟囱向屋外排去。在炒菜做饭时，小铁炉子同时烧开水，多节能呀。成语里的“曲突徙薪”就是这个意思。老虎灶烧柴草，防火是第一位的，要让柴草远离灶口一点。
年轻时经常吃到家乡老火灶做的饭菜和锅巴。在集贸市场买了一点黑土猪肉，在包家坊豆腐店买了一些千张和豆腐，蔬菜家里有，都是老母亲自己种的，草木灰作有机肥。到家了，母亲还在田里，我独自一人，把厨房打扫一遍，尤其是老虎灶，抹个干干净净。菜籽油、蚕豆酱和干辣椒，都是自制的佐料。树上的喜鹊叫喳喳，母亲知道我回来了，带了不少新鲜的萝卜、白菜和秋扁豆。母亲经常说：“还是大锅烧的菜好吃。”我不禁想起八个字：人间烟火，百姓生活。
最重要的美食来了，土灶锅巴，像古代士兵的头盔，黄黄的，厚厚的，醇香扑鼻，还散发着热气。经常留念儿时外婆用土灶做的锅巴，香喷喷，或干吃，满齿留香；或泡菜汤，焦香流淌，填满肚皮的每一角落。外婆也时不时地送上一锅锅巴给我们。
土灶锅巴也不是人人都做得好的。有经验的人，譬如我外婆，总是在饭熟了后，将米饭盛出来，留下半厘米左右厚的米饭，用锅铲塌平后，盖上锅盖，用诸如花生壳、芝麻杆等文火，慢慢烤。火大了，锅巴会糊了，火小了， 锅巴不黄不脆。这样做出的锅巴，用锅铲轻轻一铲，就可以整体出锅，黄灿灿的，半透明，香气袭人。记得小时候，没零食吃，就吃锅巴，折叠后不碎，放到书包里，夹些酱汁的豇豆或者蒜苗，味道没得说。
在过去，吃锅巴很流行，是一道大众美食。吃相也不尽相同，在巢湖，巢北人喜欢用胖头鱼汤泡锅巴，巢西中垾烔炀一带喜欢用猪排汤泡锅巴，偏远山区的人喜欢用老鹅汤泡锅巴，肥西人喜欢用老鸡汤来泡……我们家乡还有一种吃法，比较有特色，就是用热粥泡锅巴，当地人叫锅巴粥。奶白的米汤，香脆的锅巴，叫人联想起“湖水煮湖鱼”吃法来。不论哪种吃法，都别有风味。
遗憾的是，随着科技的发达和文明的进步，现在农村庄户人家，老虎灶渐行渐远消失了，更不见了黄黄的柴草或者黑黑的炭。老虎灶和新型灶，一个慢，一个快；一个有油烟，一个没有油烟；一个占空间，一个不怎么占空间；一个方便，一个费时。但是要是比味道，比香味，当然还是传统的老虎灶烧出来的饭菜好吃，有嚼头。
土灶锅巴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外婆家的味道，家乡的味道，怀旧的味道……虽然现在也能吃得到锅巴，却总感觉没有家乡的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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