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这天，我在北京繁星戏剧村看了小剧场戏《画堂春》，引人入胜的剧情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近日，我去北方昆曲剧院拜访了戏中男主人公的饰演者——优秀青年演员张贝勒。张贝勒三十岁左右，身体健壮，一米七八的个头，质朴中透着精明强干。
▲《画堂春》中饰演纳兰容若，马靖饰演卢氏。
一
张贝勒出生于风景如画的杭州，2000在上小学时，北京北方昆曲剧院的张敦义和董瑶琴老师到杭州挑选学员，喜爱艺术的父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他去考试。张贝勒年纪小也并不知道昆曲是什么，考试也就是唱支歌和朗诵一首诗什么的，结果经过初试被选中了。2001年在上海经过复试后，被招到北京戏校，是北方昆曲剧院的代培学员，但规定三年内要练好基本功。，张贝勒正式进入北昆剧院工作，因在学校时间较短，进了剧院仍是封闭式教学，由董红钢、陈海几位老师对学员教学训练，每天早晨起来要围着陶然亭跑一圈，回到剧院再进行基本功训练，其方式基本和戏校教学一样。但是他的嗓子经过变声期后并不好，因为文戏对嗓音条件很重要，没有嗓子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儿。这时教戏的老师要他转学武戏，不然就不能留在舞台上了。着名昆曲表演艺术家蔡正仁随上海昆剧院进京演出时，为了能向老师求教，他斗胆找到了蔡老师的住处作了自我介绍：“我是北方昆曲剧院的学员，在电视和剧场看过您的戏，很仰慕您的艺术，我是学小生的，我嗓子发音有问题，想请您指点一下。”蔡正仁老师听罢当场就给他做了一些发音上的调整指导，还带他去练、去唱和念白，要他一定把嗓子喊出来。
▲蔡正仁老师指导张贝勒。
蔡正仁在北京演出之余，北昆请他排戏，排完戏后，他让其他演员先走，自己留下来亲自为张贝勒作发音上的指导，每天都是这样。当时已是冬天，蔡老师在北京演出结束临回上海前对张贝勒说：“你如果还能坚持，在放寒假这一个月期间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去练，过了春节初二、三你来上海，我觉得你的嗓子有变化还能唱，咱们再说学戏的事儿。”张贝勒记住了蔡老师的话，每天早晨起来喊嗓。唱昆曲要练出一副好嗓子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嗓子条件好的只要装饰一下就行了，嗓子不好的就要下一番苦功。刚开始他喊五分钟嗓子就疼不好受，不到十分钟嗓子就哑了，可他为了能留在舞台上，就从五分钟起加至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三个小时，甚至多达六个小时。他不避讳自己的短处和薄弱的地方，向老师虚心请教，终于用了三年的时间把嗓子练了出来。
▲张贝勒与马玉森老师。
剧院有时请外地的京昆名家来院给演员授课，也鼓励演员到外地学习，张贝勒除在向本单位的邵峥、马玉森、丛兆桓、许凤山等老师学习外，还于底赴上海向蔡正仁老师正式学戏，蔡老师向他传授了自己的代表作——大冠生戏《长生殿》，使他的艺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全国中青年昆曲演员展演在上海举办，蔡老师认为他在舞台上的表演没问题了，也能充份展示自己，便找到了剧院杨凤一院长，提出要张贝勒参加这次展演，杨院长考虑之后也就同意了。张贝勒展演的剧目正是向蔡正仁老师学的第一出戏《闻铃》，效果还很成功。展演过后，蔡正仁老师鼓励他还要继续学不要自满。，他与同学邵天帅在国家大剧院第一次演出了两个多小时的全本《长生殿》。
▲周世瑞老师指导张贝勒。
在此期间，由浙江昆剧团的周世瑞（着名昆曲表演艺术家周传瑛长子）老师还陆续传授了他雉尾生剧目《连环记》，这是一出文武带打的戏（其中包括“起布”、″三战”、“小宴”、"梳妆”等）。蔡正仁老师也演过这出戏，他没有派别之分，把每一句唱腔和念白的要领悉心的传授给了张贝勒，再督促他认真地向周老师学习家传的戏路。经过这些学习经历，他逐渐开始涉及舞台上的冠生、雉尾生、巾小生等家门的表演。，由北京市剧协和北方昆曲剧院在大观园剧场以“则见风月”为名联合为他举办了个人专场演出，演出了巾生戏《牡丹亭·拾画·叫画》、雉尾生戏《连环记·梳妆》、冠生戏《长生殿·闻铃》等三出折子戏。首次专场演出后，反响很好，领导也认为很有意义，又为张贝勒制作了第二个专场演出，这次专场是以“今宵酒醒”为名，第一出是仍是巾生戏《红梨记·亭会》，第二出是雉尾生戏《连环计·小宴》，第三出是冠生戏《长生殿·哭像》。他的专场从五月开始在北京大观园、正乙祠等剧场轮回演出了五场，至八月初结束。
▲《连环记》中饰演吕布。
二
专场演出过后，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想把《长生殿》的下半本整排出来。以前剧院演出《长生殿》就是杨贵妃在马嵬坡被处死的“埋玉”为止，而没有后面唐明皇的结局。安史之乱后，唐明皇逃到四川的剑阁，在剑阁栈道上闻听到了雨打铃声，与杨贵妃生离死别凄惨的景象浮现在他的眼前，不觉倍感凄凉。此时的杨贵妃已死变成了鬼魂，唐明皇也变成了太上皇而没有了权利。他通过和编剧胡叠教授沟通，在后部整理改编了“冥追”、“情悔”、“尸解”、“雨梦"等几折戏，把冠生的传统重头戏“闻铃″、“哭像"作为主要剧情构成部分，其中“雨梦″一戏就是在蔡正仁老师的指导下“捏″出来的（昆曲行内叫“捏戏″），这也是张贝勒第一次整理、挖掘舞台上未得常见的折子戏。几折戏整理好了之后，由于经费等紧缺的问题，他只能自己担任唱腔设计和音乐作曲，这还是他在上研究生班时向上海昆剧团周雪华老师和本单位的王大元老师学的。因这出戏都有传统的工尺谱留传，除新套牌子和新创音乐之外，其余更多的还是工尺谱译谱和润腔等专业工序。
《长生殿》中饰演唐明皇，张欢饰演高力士。《长生殿》是清代洪升所写，其出处来自白朴所作元杂剧《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故而首次排演以《梧桐雨.长生殿》命名，后再次整编、修改又易名为《夜雨梧桐.长生殿》。唐明皇从″闻铃”戴黑三，到“哭像”戴黪三，再到“雨梦″这折戏时是唐明皇己经老了，戴的是白三。平定安史之乱后，唐明皇回到长安后，接任皇位的儿子(肃宗)己对他有了防备之心，将他软禁在南内(即冷宫)，其结局是很悲惨的。张贝勒在饰演唐明皇的髯口一直在变，用嗓方式也各有不同之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看？……”这几句诗词是由晚清满族贵族出身的集诗词、书法、文学、儒学家及多重身份溶一身的纳兰性德所作，昆曲《画堂春》就是根据他本人与其妻的真事而编写。编剧是张蕾，作曲是着名作曲家姚昆宏，导演是杨艺，张贝勒饰剧中的纳兰容若，马靖饰演卢氏。剧情大意是：纳兰与卢氏新婚，二人互为知音恩爱有加。后卢氏怀有身孕，不料产后受寒一病不起，纳兰因任御前侍卫护驾出巡不能陪伴爱妻。卢氏病故，纳兰悲痛之余写下了哀怨之伤悼亡之词来寄托自己的哀思，后于其妻去世八周年忌日之时，纳兰也病故，仅仅活了三十余岁。纳兰是弓马娴熟之人，不是翰林院士，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事迹。也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很有才气，所写的《长相思》《画堂春》《蝶恋花》等诗词是现在的人写不出来的。纳兰是有性格、有抱负、有志愿的人，他感情细腻而敏感，但只觉得纵有满腔壮志也无有施展的空间，不免有些失落之感。
▲《画堂春》中饰演纳兰容若，马靖饰演卢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是纳兰性德写的一首“长相思”，这首词用在本剧第三场再恰当不过了。这场戏运用了蒙太奇的手法，病重的卢氏在家中盼望丈夫归来，此时的纳兰因护驾在外宿在驿站旅店里，他手扶墙壁遥望家乡挂念着爱妻，而卢氏也是在家中手扶墙壁盼夫归。“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表现了夫妻二人互盼团聚而又不能如愿痛苦的心情。在这里二人有一段边舞边唱的情节，虽然同在舞台之上，但不在一个场景里。这是一出凄美的爱情故事，表现了纳兰与妻子之间那份纯真的爱情。张贝勒为了演好纳兰这个人物，他反复看了纳兰性德所写的诗词，查阅了纳兰性德的有关资料，使自己很快进入了人物的内心深处。此戏演出后深得观众一致好评，可堪称是一部经典之作。
“我很幸运，遇到了很多教导过我、帮助过我的老师。如果没有这些老师，我也不可能站在这方舞台上，唯有尽自己所能，用心传承、学演来回报我的每一位老师。”这是张贝勒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从艺以来，除了前面提到的蔡正仁等几位老师外，还师从岳美缇、汪世瑜、石小梅、李公律、周志刚、萧润德、杨少春等众多京昆艺术家，他很感恩这些帮助过他的老师。
▲《红梨记·亭会》中饰演赵汝舟。
▲《牡丹亭》中饰演柳梦梅，刘亚琳饰演杜丽娘。
从艺以来，演出了《长生殿》《牡丹亭》《连环记》《琵琶记》《桃花扇》《断肠辞》《李清照》《铁冠图》《罗浮梦》《画堂春》等多出经典传统剧目和原创剧目。他能认真刻画人物，最可贵的是自己没嗓子在蔡正仁和其他老师的帮助下变成了有嗓子，而且还文武全才，得到了前辈艺术家的认可和称赞。着名昆曲表演艺术家侯少奎老师曾夸赞张贝勒：“他是个优秀的青年演员，他很用功，也很刻苦，对老师也很尊重，是一个前途无量不可多得的艺术人才。”是的，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他将在昆曲这个舞台上再接再厉，创造出更多的艺术精品。
.8.20日
▲上图：张贝勒接受釆访；下图：采访结束后张贝勒与作者郭宗民合影。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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