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 郭莎拉 采访医生| 曾元静
接触到很多妈妈说自己找不到好中医。根据我的观察，很多时候，面诊医生的时候，会和医生有一些隔阂。
有时候是因为自己没有表达充分，有时候是因为不合适的猜测，这个会直接影响到治疗本身的效果。所以，作为一个资深患者，带着一种对医生的好奇，想了解一下医生们在面对患者时候的心理状态。
当然，采访所答也只是代表和曾老师类似的医生群体，不代表所有医生。
你应该遇见过很多类型的患者，这些患者里最让你放松的是哪一种患者？
最放松的应该是对医生比较信任的患者，对医生信任而且自己不焦虑的患者。
一位女士，她是在我怀孕前就开始找我看病。她和她的儿子都看。那个时候每周打卡。她很让我放松的是，她觉得慢性病慢慢调，那个时候我也刚刚独立坐诊不久，给了我很大信心。当然现在她和儿子情况都很好。经常给我晒她儿子“乱吃乱喝”的照片，还有她自己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减肥的照片，她现在比以前美了很多，也放松了很多。
最让你感到压力的是哪一种患者？这种压力会影响到治疗和沟通吗？
最有压力的就是焦虑的患者。因为他们老是会问我什么时候能好。其实治疗效果是需要本人的身心和日常生活配合的，尤其是慢性病，不能打包票。
这种压力会影响到交流。但是现在不会影响到治疗，因为我自身也在成熟，一直学习着不被外界环境所干扰。
一个例子是一个神经性皮炎的女孩子，上大学，来看了大概有一个月病，她妈妈就很焦虑地质问我:什么时候能好，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现在性格也比较冲，直接就怼回去：激素一擦马上就好了。
当然，其实更有压力的患者是我看不好的患者。
医生这个职业对于你来说，是压力更多还是享受更多？
这个职业当然是享受更多。成就感是立竿见影的。而且过程也很好玩。
患者问过最难回答的问题有哪些？能说说吗？为什么难回答？
最难回答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能好，原因是我也不知道答案。
您是五代传承的中医，从您的父辈开始，和患者沟通的方式，他们是不是有不成文的规矩？
我们没有什么规矩，但是我们祖孙各有各的特点。我爷爷跟患者沟通比较通俗，而且是拉家常式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巡回医疗，走遍我们县很多地方。所以几十年积累下来，他比较家常。
我爸爸是很学者气的一个人，会给病人讲道理。我自己还在摸索当中，尽量做的是把中医理论通俗的讲出来。
如果遇到不擅长的，一般会怎么和患者沟通？
请患者另外就医，不能耽误别人的。
对于患者来说，如果他们想要更高效地和医生交流沟通，你会给他们哪些建议？
就是对自己有更多的观察，尽量的把自己的问题说得清楚，给到医生一个全面的资料。
你见过对你有疑虑的患者多吗？他们通常是怎么表现的？
我遇到很多啊，因为我看起来显小，又是女生。他们会从眼神表现，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疗效才是硬道理。如果我自己看不好病，也活该自己被质疑。
我知道很多患者看病的时候，都是拿着西医的报告去看的，这个对于中医来说是否有价值呢？还有患者诉说的西医的病名，对于中医诊病是否有价值呢？为什么？
西医报告当然还是有价值的，主要是体现在判断愈后。比如如果一个人是有肺结核的诊断，那么治疗的时间肯定很长。说西医病名有时候有价值。还是我前面提到的，判断愈后和治疗时间。
患者会给你红包不？哈哈。
钱倒是没有，但是送我东西。生孩子前有送我婴儿衣服的，还有玩具。母亲节有送我花的。还有送我自己画的画的。
你会因为接受礼物感到压力不？
不会，毕竟都是小东西。
患者的病康复之后，你还会继续询问情况吗？你会担心他们吗？
如果是比较复杂的问题，当然会担心的。
您自己虽然是一位中医，但是可能也有生病的时候，而且你也是一个妈妈，孩子也会生病。当你和孩子在生病的时候，你会像对待患者那样对待自己和孩子吗？
真的没什么不同，我觉得只要是可以治疗的问题，都不用担心。
那如果是你治疗不了的问题呢？你会怎么样？
一个是自己下来翻书查资料，请教老师。拼命提高自己水平。实在不行就请患者另请高明。
一般情况下，除了开药，你会给到患者什么生活上的医嘱？
主要还是保持心情舒畅，加强运动。
你会为了他们的心情舒畅给他们一些安慰吗？
会的。具体做法因人而异。
这些生活上的嘱咐，你自己是否也有照做呢？
我尽量运动，心情问题嘛，这个控制不了，反正爱好多点，朋友多点，学会自己排遣吧。
你觉得治病对于你来说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是一个工作？还是一项研究？还是什么？
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你觉得治病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样才算把病给治好了？
本质是调节阴阳平衡。阴阳平衡了病就好了。当然每个人阴阳平衡的层次都不一样，不比和别人比较。
什么叫做阴阳的平衡，能不能举一个例子？
是否是一个人完全不生病就是阴阳平衡？
阴阳平衡通俗点说就是人体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举例就是，一位中医泰斗，常年怕冷，夏天穿棉衣。他就是典型的阳虚。但是他常年服用附子，其实也算是在他的那个层次上达到了阴阳平衡。确实他也比较高寿，并且著作等身。所以人体是比较玄妙的，很难讲。阴阳平衡分整体的，局部的。
完全不生病照理说是阴阳平衡，但是现在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生病而不自觉。
小孩的病和大人的病看起来，最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
从病来说，就是变化比较快，上午是这样，下午就变成另外的情况了，还有就是大人看病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小孩看病，可能小孩没什么，但是家长会焦虑，也就是看小孩相当于是看小孩和家长两个人。
如果有可能重新的选择，你还会选当医生吗？
重新选择，如果我只有15岁，肯定不会当医生，我要唱越剧。
我观察到，很多中医本人，健康情况并不理想，您觉得这个会影响给患者看病的疗效吗？会影响到和患者的沟通吗？
必定不会，甚至会对治疗有好处。很多疾病，只有自己切身体会到了，才有更深切的认识。治疗上面，效果也会更好。
以前上硕士的时候，我们一位老师去探望另外一位老师，那位生病的老师开口就说，你不要和我聊天，我正在体会“蒸蒸发热”。
你有没有见过患者比较喜欢男医生不喜欢女医生的？
我自己不知道。但是据说大家更认可男医生。
你觉得男医生和女医生风格上会有区别吗?
我个人觉得会有区别。比如男医生不一定能体会到激素水平的变化给人体带来的情绪的身体的问题。换句话说，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因为有男同行觉得女性病多到不可理喻。我觉得男性要是也经历经带胎产，估计病比女性还多。哈哈哈哈。
你见过最令人不舒服的一个患者是什么样的？具体发生了什么？
最不舒服的是一个妈妈老是嫌弃自己儿子发育不好，没有哥哥好，没有邻居小朋友好。我自己很反对这种比较，小时候比健康，长大比成绩，成人比挣钱。比较是一条不归路。其实在我看来，那个小朋友在正常范围内。我内心非常同情这位小朋友。
你是那种谆谆教导的类型的医生吗？还是话不多说，快速看病的类型？你喜欢自己这种类型吗？患者比较喜欢哪种类型？
我觉得我是比较话不多的。我喜欢自己的类型。因为谆谆教导是很耗神的事情。我觉得做医生，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治疗上面。
而且往往是5%的病人，占用医生95%的精力。我觉得这样是对95%的患者不公平的事情。
患者当然喜欢话多，亲切温和，说理透彻的。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们医生要搞可持续发展，而且看病要保证质量。平等对待很重要。
你会有意识的赞美患者不？比如为了沟通的更顺畅？
我不会。该表扬就表扬，不该赞美干嘛要赞美。
你会和患者成为朋友不？你的朋友会成为你的患者不？
我不会。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吗？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事情？
我的兴趣爱好太多了。
第一梯队是戏曲，昆曲和越剧(发自生命的热爱)。每年都要到江浙沪看戏。现在在学昆曲身段和唱腔，但是目的是为了越剧唱得更好。
第二梯队是艺术史。主要是文艺复兴的绘画和雕塑。
第三梯队是西方古典音乐和芭蕾。现在我还在学芭蕾。
你觉得这些兴趣算是一种养生的方式不？
必须是养生方式啊，简直不能让我更开心。
现在让你跟多年前还没有成为医生的你，你会说什么？
唱戏，其实你个子不矮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一个人最能让自己健康起来的方法或者特质是什么？
接纳自己，发自内心享受生命。
什么样才算是接纳自己，享受生命？能具体说说不?
接纳自己就是觉得自己挺好啊，不和别人比较。不挑剔自己。因为人是不可能完美的，包括小朋友也是的。也要接纳自己宝宝的种种缺点。
享受生命就是不管选择哪一种生活方式，比如全职妈妈，比如事业型妈妈，都不要求全责备。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当然不要太过分就是。当然对于我自己，享受生命更多的还是从爱好里面来，一个人有一个爱好很重要，我觉得虽然爱好花了我不少时间，但是我得到很神奇的一种宁静的愉悦感，这是非常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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