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杜甫《佳人》审美赏析
诗题中的“佳人”指美好的人。比如，西汉音乐家李延年在《佳人》中写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在中国诗歌中，“佳人”即“美人”，这就不是外在的美貌，也指修养品格的高尚。这种思想在屈原的诗歌中都已经表现出来了。而杜甫所描写的“佳人”无姓无名而因“丧乱”流落异乡，失去原有的贵族生活，在深山幽谷里度日，又不愿失去过去的节操。显然，杜甫通过这个“佳人”人格描写，自然有所寄托。全诗如下：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首诗根据内容来看，一共二十四句，可以分成三段。
第一段从“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绝代”即举世无双。“幽居”即静处闺室，恬淡自守。“零落”就是飘零沦落。“依草木”即住在山林中。“丧乱”即死亡和祸乱，指遭逢安史之乱。“官高”这里是指娘家官阶高。“骨肉”喻指遭难的兄弟。这几句的意思是说，有位举世无双的美人，隐居在空旷的山谷中。她自己说是高门府第的女子，飘零沦落到住在山林中，与草木相依。过去关中一带遭遇战乱，家里的兄弟全被乱军杀戮。官居高位又有什么用？自己遭难兄弟的尸骨都无法收埋。诗人首先就写“丧乱”时代，以此揭示这位佳人所招致不幸的根源。要注意第三句中的“自云”二字，意为自己说。恰是这“自云”让“佳人”的经历通过自己亲口说出来，不但提高“佳人“的真实性，而且情调更加凄切、悲凉，为后面展开描写奠定了基础。同时，为了更好突出佳人所受到的变故，诗人运用对比的手法，用“良家子”与“官高”，“遭杀戮”与“骨肉”不能收相应。这样写，不但表现出贵族妇女在战乱之后受到的遭遇，而且也暗示了“官高”家如此，穷人家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可以说，诗人以小见大，表现了安史之乱之后人民的生活困苦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不幸遭遇。
接着第二部分写道：“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转烛”即烛火随风转动，往往比喻世事变化无常。“夫婿”即丈夫。“新人”指丈夫新娶的妻子。“合昏”即夜合花，叶子朝开夜合。“鸳鸯”即水鸟。雌雄成对，日夜形影不离。往往借此比喻夫妻形影不离，相亲相爱。“旧人”就是佳人自称。意思是说，世俗人情都厌恶衰败的人家，万事就像随风而转的烛火。丈夫是个轻薄子弟，抛弃了我又娶了个美丽如玉的新人。合欢花尚且知道朝开夜合，鸳鸯鸟成双成对从不独宿。丈夫只看见新人欢笑，哪里听得到旧人哭泣？诗人在此记叙佳人因家境衰落被丈夫遗弃的过程。世事变迁无常，世间人际冷暖，夫婿的无情，所说的是“佳人”的不幸，但我们都能感受到诗人借助“佳人”的不幸，表现了自己的不被重用的愁苦与愤激。在中国古代诗歌中，用夫妻之关系喻君臣之关系比比皆是，不妨这里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
第三段写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卖珠”即因生活穷困而卖珠宝。可以说，女人买首饰之类珠宝，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牵萝”就是拾取树藤类枝条。暗示了佳人的清贫。“采柏”就是采摘柏树叶。“动”即常常。如，成语“动辄得咎”中的“动”就是“常常”之意。“盈掬”即满捧。两手合捧曰掬。“修竹”就是长长的绿叶。这几句的意思是说，泉水在山里是清澈的，出了山就浑浊了。让侍女典卖珠宝维持生计，牵把青萝修补茅屋。摘下来的花不愿插在头上，喜欢采折满把的柏枝。天气寒冷，罗袖显得分外单薄，黄昏时分，独自倚在修长的竹子上。这里，诗人运用了“赋”的手法，铺叙了佳人在边地的生活和思想。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在山”喻指在家，“出山”喻指被遗弃。然而，诗人运用赋的铺叙手法，把佳人的生活处境描写的淋漓尽致，从而表现出了佳人虽清贫而贤贞，说明了佳人并未因被遗弃而“浊”。你看，诗人在描写中，所选择的审美意象，就可以看出诗人对佳人的态度和赋予的情感。如，“摘花不插发”就暗用《诗经·卫风·伯兮》中的“岂无膏沐，谁适为容”的意思，也就是女子为悦己者容之意。这里诗人所要表现的就是以不事打扮来衬托佳人坚守的操守的品质。又如，佳人被遗弃，已经过上了隐居生活，而诗人以柏树象征佳人的品性洁白、坚贞永远。这样写，我们也不难感受到诗人借佳人的生活来表现自己身处乱世，借佳人的品格来表现了自己不被朝廷重用而具有不变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抱负。
在艺术上，这首诗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借物抒情，托物言志。其次，层次清楚，层层深入。再次，对比手法，表意深刻。第四，典故运用，含蓄蕴藉。第五，以小见大，反映时代。第六，赋的手法，铺张扬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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