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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凝大地》连载丨第十回:吉田龟机关算尽 任文远大义凛然

时间:2018-08-18 18: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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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凝大地》连载丨第十回:吉田龟机关算尽 任文远大义凛然

第十回:吉田龟机关算尽,任文远大义凛然

日伪军危如累卵东洋鬼惨绝人寰

吉田龟机关算尽任文远大义凛然

胡宝贤智杀佐佐木消息的广泛传播,大大鼓舞了冀东的顺义、密云、平谷、三河一带人民的抗战热情,然而,也激怒了日军头目。

次年春,日军吉田龟出任杨各庄防务。

吉田龟三十出头,胆大心细,对八路军的战略战术深有研究。什么“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什么“积小胜为大胜,用空间换时间”一类,吉田龟早已烂熟于心。

吉田龟对日军总部下发的《北平治安肃正纲要》文件不屑一顾。他踌躇满志,他要实现自己的抱负,要制订出一套完整的“强化治安纲要”。

在他看来,《北平治安肃正纲要》上的所有措施,都是治标不治本。什么是本?就是能破八路军《论持久战》的举措,才能既治标,又治本。

吉田龟终日抱着《论持久战》整天价钻研,简直成了专家和学者。是他归纳了《论持久战》的要点,是他提炼了《论持久战》的主题。他确认《论持久战》,就是以多胜少。即以中国人口之多,胜日本人口之少;以中国资源之丰富,胜日本资源之匮乏。故以消灭日本之有生力量和消耗武器装备为目的,“积小胜为大胜,用空间换时间”。

因此,作为大日本的指挥官,就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采取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就是对付中国军队和中国人民最好的理论。

如此看来,吉田龟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家伙,实在不可小觑。

在吉田龟看来,你中国不是人口众多吗?我杀光你们;你中国不是资源丰富吗?我烧光、抢光你们!吉田龟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

吉田龟上任后,迫不及待地将其认定的理论付诸实践。破《论持久战》的唯一妙法,首当其冲应该做的就是杀人,况且,最好是让中国人杀中国人,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如意算盘。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急匆匆跑到杨各庄防务指挥部,大叫:“来人!”

通讯兵迅疾进来,答道:“嗨!”

吉田龟命令:“快,把治安军大队长崔振彪找来,快!”

通讯兵答道:“嗨!”转身跑下。

崔振彪挑帘进来,向吉田龟敬礼道:“太君有何吩咐?”

吉田龟走近崔振彪,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并不做声。

崔振彪被吉田龟看得发毛,又不敢问,只得恭恭敬敬地站着。

终于,吉田龟开口了,叫道:“崔振彪!”

崔振彪答道:“嗨,我是治安军大队长崔振彪!”

吉田龟用力拍拍崔振彪的肩膀,说:“治安军大队长崔振彪,崔大队长,今天,我叫你杀人,你有这个勇气吗?”

崔振彪说:“我是吉田龟大佐的人,将军让我咋我咋!”

吉田龟大吼道:“好!你的官,还可以大大地提拔!你的赏金,还可以多多地奖赏!”

崔振彪说:“嗨!”

突然,杨各庄三街响起了“当当”敲锣的声音。

杨各庄伪保长徐老蔫一面敲锣,一面叫唤:“杨各庄三街的乡亲们听着,马上到魏和尚家南墙外的空场上去。皇军说了,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早去的,还赠送小日货!”

稀稀拉拉走出了一群老人和孩子,其中,有一个身穿蓝褂子的老太太,是徐老蔫的老婆子。

徐老蔫赶紧走近她,说:“老婆子,你可出来干吗?兵荒马乱的,快回去!”

徐老蔫老婆子说:“我怎么就不能出来?我没做贼养汉,没跟谁搞破鞋,咋就不能出来凑凑热闹!”

徐老蔫瞪了她一眼,摊开双手,耸耸肩,做无可奈何状,继续着他的工作。徐老蔫从杨各庄三街的东头走到西头,一面敲锣,一面叫唤:“杨各庄三街的乡亲们听着,马上到魏和尚家南墙外的空场上去。皇军说了,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早去的,还赠送小日货!”

陆陆续续走出了一群妇女和儿童,其中有崔振彪的老娘和他的媳妇豆花娘儿俩。

徐老蔫走近崔振彪的老娘和他的媳妇娘儿俩。说:“他崔婶子,您可出来干吗?兵荒马乱的,快回去!”

崔婶子说:“我也不是为凑热闹,也不是为了领小日本那点儿便宜货,就是为看看小日本又耍什么花活!”

徐老蔫指指豆花,说:“豆花,你可出来干吗?兵荒马乱的,快回去!”

豆花说:“我婆婆腿脚不好,她老人家非要出来,我哪里放心啊,我就得非出来不可了!”

徐老蔫摊开双手,耸耸肩,做无可奈何状,继续着他的工作。徐老蔫从杨各庄三街的西头走到东头,一面敲锣,一面叫唤:“杨各庄三街的乡亲们听着,马上到魏和尚家南墙外的空场上去。皇军说了,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早去的,还赠送小日货!”

哩哩啦啦走出了一群男女青年,徐老蔫走近他们,仔细看看,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可是,他依然是那几句已经说熟了的活:“你们可出来干吗?兵荒马乱的,快回去!”

年轻人嘻嘻哈哈地笑,争着说:“你提着个破锣,从杨各庄三街东头敲到西头,又从西头敲到东头,敲来敲去,逛街呢,不就是想把我们都敲出来吗?哈,哈哈——”

徐老蔫说:“我敲我的,你们只当没听见。我跟你们说,眼下哪儿哪儿都兵荒马乱的,年轻人,躲还躲不开呢,还出头露面。这不往楞子上碰,自找倒霉呢!”

年轻人叽叽呱呱地说:“皇军说了,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早去的,还赠送小日货!我们干吗不出来看看?”

徐老蔫说:“小鬼子什么时候说话算过数?他们是什么屎都拉,就是不拉人屎!”

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说:“既然你知道小鬼子都这个德行,干吗还敲锣打鼓地为他们干事啊?”

徐老蔫说:“我也是马勺苍蝇,混饭儿吃呗!”

正说间,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原来是一队身穿黄色军装的治安军,全副武装,荷枪实弹,跑步来到魏和尚家南墙外的空场上。

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交头接耳:“这群货怎么来了,有他们什么事呀,莫非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崔振彪身穿新军装,腰里挎着盒子枪,盒子枪亮光光,脚上皮鞋踏踏响。吆三喝四,装模作样。看上去很美,岂知一副臭皮囊!

杨各庄三街的乡亲们,一个个面朝崔振彪的老娘和他的媳妇豆花,投去难以言状的目光,是羡慕、嫉妒,还是怨恨、愤怒?不得而知。

崔振彪的娘和他的媳妇豆花似乎早已感觉到乡亲们如此这般地看着她们,于是,娘俩都低下了头。大概她们为了家里出了崔振彪这么个货色,而感到羞耻与悔恨。

崔振彪带领着他的虾兵蟹将,就站在杨各庄三街老百姓的对面,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同乡、同学、老乡亲、左邻右舍、对门视户,相当熟悉。此刻,有的人竟与他们相识的人交换眼色,传递情感。有的人低下头,大概因穿了这身老虎皮,以为耻辱与悔恨,难以名状,低头不语。

吉田龟大佐身背指挥刀,腰挎盒子枪,走到崔振彪跟前,说:“我的话,你还记得?”

崔振彪说:“嗨!”

吉田大佐手抚日本指挥刀,面向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说:“我们大日本皇军,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还赠送日货礼品。我们大日本天皇,一贯主张日中亲善,构建大东亚共荣圈,使包括中国在内的大东亚各国,人人都能过上天堂般的生活!”

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开始骚乱起来。

有的说:“那敢情好!”

有的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儿!”

有的说:“哪次不是说,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人少杀了吗?房子少烧了吗?粮食少抢了吗?口是心非,狼心狗肺。小日本,是些什么东西!”

有的说:“说得越是好听,越是要加小心!”

吉田龟大佐说:“前些日子,杨各庄守备司令佐佐木将军,为大日本国捐躯了,就是你们的八路军干的。我想,这些八路军,他们并没有走远,就藏在你们的家里。谁能把他们交出来,大日本皇军的赏金,是大大的有哇!”

说着,吉田龟大佐将手一挥。

两个小鬼子一起将麻袋口朝下,把里面的银元,“哗啦啦”倒在桌子上。

吉田龟大声地叫唤:“说,有谁知道?”

魏和尚家门前的空场上一片寂静,连个咳嗽声都听不到。

吉田龟声嘶力竭,高声叫嚷:“说,不说?统统地死啦死啦的!”

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一个个低着头,不言不语,不吭不哈。

吉田龟高高举起日本指挥刀,用力砍在老槐树粗壮的树杈上。只听“咔嚓”一声,一根树杈落下,险些扫到老百姓的脸上。

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一个个连退都不退一步,就那么坚坚实实地站着。

吉田龟暴跳如雷,“噌噌”几大步,走到崔振彪的跟前,说:“命令你的兵,开枪!”

崔振彪得令,面朝治安军,命令:“卧姿!”

治安军“噗通”趴下,架好步枪。

崔振彪命令:“装子弹!”

治安军“啪啪”安装上子弹夹。

崔振彪高高举起枪,正要下命令,还未开口。

突然,一声叫喊:“小彪子,你个王八羔子、兔崽子,你敢!”

大家定睛一看,高声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崔振彪的老娘。

崔振彪放下举起的手臂,望着自己的老娘。

吉田龟瞪了崔振彪一眼,说道:“怎么,崔振彪,你可是大日本皇军的人!”

崔振彪命令:“起立!”

治安军立马起立,站好。

吉田龟又朝崔振彪走了几步,铆足劲儿叫道:“你的,崔大队长,什么的干活?死啦死啦的有!”

崔振彪命令:“卧姿!”

治安军“噗通”趴下,架好步枪。

崔振彪刚要下命令,又听见一声嘶喊:“慢!”

原来,疾步跑到崔振彪跟前的,就是他的媳妇豆花。

豆花苦苦央求道:“振彪,你不能杀害乡亲们!”

崔振彪说:“你应该明白,我不杀乡亲们的头,可皇军要杀我的头!”

豆花说:“你把乡亲们杀了,就算你的头,我的头,娘的头都保住了,我们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吗?不叫恶鬼缠死,也得叫老百姓的指头戳打死!”

崔振彪气急败坏地说:“那,那你叫我怎么办?”

豆花说:“你,有种,掉转枪口,杀小鬼子。哪怕你杀死一个,我下辈子还嫁给你,还让你睡我。我给你生养一大群孩子,世世代代跟小鬼子干。这辈子跟小鬼子干,下辈子还跟它干,没完没了,直到把小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正说间,只见吉田龟死死地盯着崔振彪,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指挥刀。

崔振彪瞥了一眼吉田龟手里的指挥刀。心里立即燃起一团火。下达了命令:“起立!听好我的命令——”

治安军个个站起,手里的枪口仍然对准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

崔振彪把声调提高八度,音量增大十倍,大声命令道:“中国的弟兄们,听好,服从我的命令:掉转枪口,瞄准小日本鬼子的脑袋,开火!”

治安军的弟兄们,似乎早有预感。听到崔振彪的命令,立即瞄准小日本鬼子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小鬼子在“啪啪”的枪声中倒地。

不料,随着吉田龟“啪”的一声枪响,崔振彪倒在地上。

崔振彪的老母亲和他的媳妇豆花一同扑向崔振彪。

崔振彪的老母亲用手托起儿子的头,哭诉道:“好儿子,临到死你才明白,你不该把枪口对准中国人,杀小鬼子才是正理!”

媳妇豆花哭着说:“振彪,你做对了。下辈子,我还嫁给你,陪你睡,叫你睡个够!养一大群孩子,好不好?”

崔振彪挣扎着,嘴唇抖动,欲说不能。头上,不住地淌血,只有了出的气,没有了入的气。

振彪娘连嚷带喊地扑向日本鬼子,用尽平生之力,抱住小鬼子的大腿向后扯。

日本鬼子用枪托击打振彪娘的头,鲜血顺着眼眶往下淌。

振彪媳妇豆花连哭带叫地窜向日本鬼子,揪住小鬼子的衣服往下拽。

日本鬼子用刺刀猛扎豆花的胸膛,血流一地。

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不分男女老少,一个个叫着喊着,就像炸了窝的黄蜂,愤怒地扑向日本鬼子,用石头砸,用棍子擂,用树枝抽,用拳头打,用脚踢,用牙咬。总之,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

但是,杨各庄三街的老百姓,一个个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以血肉之躯,跟日本鬼子搏斗,终归抵挡不住日本鬼子的洋刀洋枪。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天若有情天亦老。

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顿作倾盆大雨。

是天公在怒吼,在嘶喊,在哭泣,在垂泪!

中国老百姓,不愿做侵略者的奴隶,用他们的血肉,筑起一道道新的长城,用他们的灵魂,捍卫了中华民族的尊严。

是的,小日本,你可以把他们的躯体剁成肉酱,你可以使他们的鲜血化作河流。然而,中国人民的意志,却永远不会被征服;中华民族的灵魂,却永远不会被摧毁!

吉田龟屠杀杨各庄三街平民百姓的消息,很快传到尹家府独立团指挥部。

韩贵德听到后,暴跳如雷,攥紧的拳头重重地擂在桌子上,大声地喊道:“来人!”

警卫员郑彪立马跑了进来:“警卫员郑彪,到!”

韩贵德怒吼:“通知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

郑彪一愣,然而,还是答道:“是,通知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

不料,此刻,胡宝贤从侧门而入,说:“慢!”然后,赶紧上前,劝说道,“团长,息怒!”

韩贵德怒气冲冲地说:“息怒息怒,息什么怒?你知道,小鬼子杀害了多少杨各庄的无辜百姓?要知道,这些老百姓两手空空,手无寸铁呀!他们何罪之有?”

胡宝贤说:“别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何罪之有,即使我们拿枪的八路军,又何罪之有?日本鬼子有什么理由到中国来杀人!要说无辜,我们整个中华民族,整体四万万五千万同胞,都是无辜的。但是,这几年,日本鬼子不是到处杀人吗?”

韩贵德说:“一夜之间,杨各庄几百口子老百姓的生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八路军是干什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民被屠杀,坐视不管吧!”

胡宝贤说:“团长,我的好团长。你要这么说,连我都吃不住劲儿了!”

韩贵德说:“吃不住劲儿,那咱们就同小日本真枪实弹地干一场,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胡宝贤说:“我的团长,咱们手里的武装,是用来战胜日本侵略者的,可不是同日本鬼子仅仅整个鱼死网破!”

韩贵德赌气说:“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中国拿出两千万人和小鬼子玩儿命,就能把小日本鬼子给拼得一个不剩,弄得日本四岛,地老天荒,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姥姥的!”

胡宝贤说:“你看你看,你非要逼着我班门弄斧。你不是普通一兵,作为普通一兵,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这种勇敢精神十分可贵。可咱们是指挥员,作为指挥员,就不能那么简单。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能发挥咱们近战、夜战的优势。同敌人硬拼,只怕本儿都捞不回来,就更别想再有赚头儿了!”

韩贵德说:“那,那杨各庄三街,死那多老百姓的仇就不报了?”

胡宝贤耐心地说:“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全报。孙子曰:‘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从战争学习战争,每战必胜。不怕小胜于敌,积小胜于大胜。饭要一口口地吃,仗要一场场地打。一口吃个胖子,没有的事!”

韩贵德说:“你总是讲大道理!”

胡宝贤说:“对了,世界上,一切小道理归大道理管着。”

韩贵德说:“大道理我懂,小道理我也懂。只是老百姓的仇什么时候去报?”

胡宝贤说:“寻找机会!”

吉田龟在杨各庄三街发够了疯,回到日军杨各庄防务指挥部,手中的指挥刀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吼道:“来人!”

一个日本兵小步跑了进来:“嗨!”

吉田龟大叫道:“通知司号兵,紧急集合!”

日本兵答道:“嗨!”转身欲走。

吉田龟叫道:“慢,回来!”

日本兵答道:“嗨!”

吉田龟拍拍脑门,转身喝道:“滚!”

日本兵答道:“嗨!”

吉田龟在指挥部里踱来踱去,坐立不安,气急败坏地朝着天花板吼道:“我要杀人,我要放火,我要把冀东,华北,统统地烧光,杀光,抢光!”

吉田龟的吼叫,震得指挥部的墙壁“嗡嗡”作响,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往地上掉。

一个红墨水瓶,可巧掉在吉田龟的脚面上。

吉田龟用力一踢,巧极了,红墨水瓶砸在对面墙壁镜子里天皇的照片上。破碎的玻璃渣儿稀里哗啦往下落,红色的墨水顺着天皇的脸哧溜哧溜往下淌。

吉田龟声嘶力竭地吼叫:“勤务兵!”

勤务兵迅疾进来,答道:“嗨!”

吉田龟大叫:“快,打扫干净!”

勤务兵:“嗨!”

冀东独立团大操场上的东西两侧,大刀队和狙击组正练兵。

东边热闹非凡,像上演一台威武雄壮的活戏。

西边鸦雀无声,又像一台幽默滑稽的哑剧。

大刀队的队员们,人人手使大刀,腾挪跳跃,蹿房越脊。单打独斗的,见树杈,“咔”,砍一刀,树杈纷纷落下;见荆棘,“唰”,扫一刀,荆棘呼呼飞舞;见石头,“当”剁一刀,石头噌噌冒火星。双人开打的,二人你来我往,大刀相磕,叮当作响,看得人眼花缭乱,揪心扒骨。

狙击手们的训练,安静得多,倘稍不用心,简直很难发现他们。他们的一个卧姿,一动不动,能趴几袋烟的工夫;一次瞄准,不声不响,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看他们搞训练,得长长的工夫耐耐的性,否则的话,只好一走了之,拉倒。

韩贵德性子暴,他常常到大刀组指挥训练。

大刀队战士只要看到团长来了,立即精神抖擞,“嗷嗷”乱叫,小刀换大刀,大刀换重刀。小刀三斤六两,大刀七斤二两,重刀三十六斤!

团长最喜欢看战士们练习重刀。重刀,要是砍树,碗口粗的大树杈,只须一刀,“咔嚓”断下。韩团长有时来了兴致,也把三十六斤重的大刀拿在手中,练上一阵子。见树杈,撺树杈;见石头,砍石头。树杈纷纷落下,石头火星四溅。直到战士们一连气儿地喊“好好”,方才终止。好个韩团长,练过之后,从不心率加快,极少气喘吁吁。是条汉子!

政委则是另一样,他只要稍有闲暇,就查看一下狙击组的训练。

少有人知道,狙击组的训练最苦、最累。他们总在地上趴着,一个姿势可能要坚持好长时间。饿了,摸出一点干粮,塞进嘴里;渴了,摸到水壶,喝几口,赶上水没了,也许就靠舔舔草尖儿上的露珠。白天太阳晒,不能移到树阴下;夜晚蚊虫咬,不能用手拍,都得忍着。单调,乏味,寂寞,孤独。无人监视,无人看管,全靠自己监视自己,全靠自己看管自己。

平日常说,狙击手是子弹堆出来的。就是说,培养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得舍得子弹,一枪一枪地实弹射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训练出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可是,八路军手里没有那么多,每个战士只发五粒,哪里拿得出成堆成堆的子弹,去训练狙击手?没有子弹的“机下练”,是最难以忍受的。难能可贵的是,我们年轻的狙击手是怎样炼成的?就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炼成的。

这些,作为独立团政委的胡宝贤,心里当然清楚。有时,他会拍拍狙击手的肩膀,但嘴里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点点头,眼眶里满是泪水。

冀东独立团中的大刀队、长矛队、狙击组等等,每日训练。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看谁瞄得准,看谁投得远,不消灭小鬼子不是好汉!

强将手下无弱兵,独立团的战士,个个赛过小老虎,平日里欢蹦乱跳,听说打仗“嗷嗷”叫。

吉田龟大佐并非等闲之辈,本也不是个省油灯。秃脑瓜子整天价不闲着,时时刻刻都琢磨打仗的事。这次,袭击杨各庄三街,原本是吉田龟的如意算盘。他原想,杀中国人,也不亲自动手,让当治安军的中国人打中国的老百姓。这样一来,中国人也杀了,还不担任何罪名。八路军知道了,要报仇,恐怕也得找治安军,这样一来,中国人打中国人。无论谁胜谁负,他吉田龟都坐收渔利。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有变故,反倒让治安军的大队长崔振彪给搅和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还差一丁点儿要了他吉田龟的小命儿。

吉田龟回到守备司令部之后,相当恼火。拿谁出气呢?他想了又想,决定首先整顿内部,凡是他看着不顺眼的,都要折腾折腾,把自己的亲信抽调到关键性的负责岗位。这样一来,换岗调位就显得频繁。就是说,等于重新部署。对后勤一类也要试探试探,比如,早先抓来的民工,被分配做饭、扫地、收拾屋子的,以致另有抓来做慰安妇的,统统都要过一遍火。

任文远是我军打入杨各庄防务区的情报人员,平日间,在防务区后勤充当采买工作。多次搜集敌情,通报给八路军冀东抗日总部。

吉田龟上台后,重新部署了防区,就是说,任文远以往掌握的情报,还需修改,再传递出去。况且,任文远单线联系的人员、时间、地点也须调整,否则,极可能出现新的情况,给自己带来危险不说,也很难完成传送敌情任务。

正在任文远提心吊胆的时候,吉田龟传唤他。

任文远进了吉田龟的司令部,站定。

不料,吉田龟半晌不语。这很使任文远内心不安。

突然,吉田龟吼道:“你,任文远,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任文远知道是吉田龟在试探他,只是装作若无其事。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吉田龟说:“你,明里采购,暗地里跟八路军的联系,为他们提供日军情报的有?”

任文远笑笑说:“哪里的事?”

吉田龟一拍桌子:“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人,高个儿,头戴破草帽,长长的头发遮住半张脸,满脸是血,前额用纱布随意裹了几遭,滴里耷拉的。

任文远先是一愣,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参加了战斗,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把这些年来与自己打过交道的同志,都过滤一遍。心里说:“没有这个人,他不会是自己的同志。不,绝不会的!”

吉田龟走到任文远的跟前,不怀好意地说:“说呀,他是谁?他早已供出你。难道你还袒护他?任文远,如实招来!”

任文远说:“这是条疯狗,吉田龟大佐,何不杀了,砍了,剥了喂狗!”

吉田龟冷笑道:“中国有句老话:友情为重。怎么,对自己的同伙,难道竟然如此薄情?”

任文远厉声说:“这种畜类,留之何用!”腾腾上前几步,举拳便打。

吉田龟哈哈大笑:“慢!”侧向警卫兵,“带下去!”

警卫兵推搡着那人出去了。

任文远留意看到,那人刚刚走出,还没等门帘放下,就把破草帽甩掉,撕扯纱布,扔在地上。

任文远心里说,这个蠢货!

次日,任文远仍被吉田龟派去杨各庄大集采购粮食蔬菜。

任文远说:“不去!”

吉田龟说:“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

任文远执拗地说:“既然大佐对我不放心,何不委派心腹顶替任某?”

吉田龟说:“你,你就是我的心腹,我还能找谁?哈!”

任文远就坡下驴,说;“好吧,那就另派一个人,一同采购,况且,今天需要购买的东西太多!”

吉田龟说:“来人!”

只见一个高个子兵跃上:“长官,有何吩咐?”

吉田龟说:“你的,跟去采购,听话的有!”

高个子兵说:“嗨!”

任文远心里早有了小九九,此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伪装被捕者的蠢货。

任文远和高个子兵,一前一后来到杨各庄大集。

大集上,比肩接踵,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熙熙攘攘。

任文远走进一家粮店,粮店掌柜立即走上前来,说道:“财东前来,采买啥?”

任文远赶紧使眼色,不温不火地说:“看看,不能打眼啰!”

粮店掌柜心领神会,又去照顾旁的客人。

任文远说:“是不是有粮不卖?”

粮店掌柜急忙回转过来:“哪里,哪里?皇军的干活,哪个敢怠慢!”

任文远说:“谅你也没这个胆量!快,100斤大米,顶好顶好的有!”

粮店掌柜高声喊道:“天津小站稻,100斤!”

店内答道:“好啰,天津小站稻,100斤!”

高个子兵挑上100斤大米,亦步亦趋地跟在任文远的后面走。

两个人出了粮店,来到大街上,任文远又挑了几样蔬菜,放在高个子兵的担子上,这才往回走。

没等回到营地,高个子兵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心里说:“吉田龟大佐令我盯着他,可跟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妈的,纯属瞎掰,白跟一趟了!”

任文远回来后,很是得意。心想,跟我斗,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吉田龟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手指敲打着椅背,轻声说:“来人!”

警卫员急匆匆走到跟前:“嗨,有何吩咐?”

吉田龟附耳。

警卫员急匆匆跑出。

大个子兵走进来,在吉田龟面前立定。

吉田龟把他唤到跟前,问:“任文远有何动作?”

大个子兵摇了摇头。

吉田龟:“那么,在粮店,在菜市场,就连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看出来?”

大个子兵说:“真的,真的一丁点儿疑点也没有。”

吉田龟眯起眼睛,半晌,才从牙缝儿里说出:“这一丁点儿也没有,就是个信号!”然后,他拉过大个子兵,咬着耳朵细细叮嘱:“带上两根金条,到杨各庄粮店,如此这般……”

大个子兵带上两根金条,急急匆匆来到杨各庄粮店。

粮店掌柜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问:“太君,您买什么?”

大个子兵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盯着粮店掌柜,说:“哇,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是太君,我也是中国人。我就是比你们现实,谁能叫我活得好,我就跟定谁。什么中央军,日本人,只要他给我好处,在我眼里,他就是好人!”

粮店掌柜说:“这话说的,缺乏信仰!”

大个子兵低声说:“我这次来,不为买东西,就是为你而来。”

粮店掌柜说:“此话怎讲?”

大个子兵悄声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粮店掌柜心里发颤,试探地说:“咋个敬酒?”

大个子兵大声说:“敬酒吗,看,这是什么?”说着,“当啷”一声,往台子上扔上一根金条,转身又说,“再看看那边。”

那边站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正朝着粮店掌柜媚笑。

粮店掌柜心里发抖,颤颤地说:“那,那咋个罚酒?”

大个子兵厉声说:“罚酒嘛,火刑,电刑,老虎凳,烫鸭子,烤爪子……”

粮店掌柜吓出一身冷汗,连连说:“那,那您要我做什么?”

大个子兵的声音缓和下来,说:“简单极了,你就把这个纸条转交给任文远。金钱美女就都属于你的了!”

第二天,任文远依旧到杨各庄粮店采购,进了粮店,留神四外望了望。

粮店掌柜向他递个眼神儿。

任文远心领神会,悄悄向他蹭过去。

粮店掌柜递给他一叠纸钱,故意高声说:“这是找您的零钱,仔细清点,错了不换,请拿好!”

任文远清清楚楚看见,在那一叠零钱里,夹张纸条,他迅速抽出,躲在袄袖里溜了一眼:火速获取“吉田龟城防图”。心里一惊,假装擦嘴,把纸条塞入口中,嚼烂吞咽。

任文远高腔大嗓地说:“走了您那!”

粮店掌柜说:“慢走!”

任文远来到兵营,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心里只惦记着火速获取吉田龟城防图这件事。

吉田龟急急火火地从作战室走出来,钻进台阶下面等候他的吉普车,迅速开出大门。

任文远看得清清楚楚,吉田龟的吉普车拐上奔往密云的路。就是说,吉田龟定然是一次远行。心想: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鬼子兵营也与往日毫无异常。

任文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不由得又想起“火速获取吉田龟城防图”那句话,那是上级的命令。就是说,上级肯定又有新的作战部署了,十分紧急,刻不容缓。任文远越想,越感到责任的重大,肩上的担子越重。他多么想,立即就得到那张“吉田龟城防图”,顺利交到粮店掌柜手里,急速转送到上级,完成这个无比光荣的任务。他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他究竟是个有经验的情报员,内心深处不断地叮嘱自己:要冷静,冷静!

忽见从吉田龟作战室走出来一个鬼子,他仅仅把门一带,并未上锁,颠颠地朝伙房走去。

任文远简直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心里说,这个机会绝不能错过!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轻巧地跃上台阶,又向四周溜了溜,这才靠开门,吱溜钻了进去,只见桌上正铺着一张图。任文远迅疾望了一眼,正是那张“吉田龟城防图”。天助我也!他来不及细想,卷巴卷巴就掖进裤兜,正准备溜出,不料,吉田龟就立在他的面前。

任文远本能地想一口把图吞下,然而,完全来不及了。

吉田龟仰面大笑:“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任文远,这叫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哈,哈哈……”

任文远说:“吉田龟,你不要得意太早了,中国人民早晚要把你们这些狗强盗,赶出中国!”

任文远被捕了,关进地牢。

任文远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想了又想,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明明看见吉田龟乘坐吉普车拐上密云公路的,为什么这样快就又回来了呢?“城防图”这么重要的绝密文件,怎么会不收起来,偏偏放在桌子上呢?这一连串的为什么,终于使他想明白了:这是圈套,是吉田龟精心设计的圈套。

任文远判断得一丁点儿不错。他断定:粮店掌柜叛变了。

此时,任文远最怕的不是审讯,不是逼供,不是严刑拷打,而是因粮店掌柜的叛变,不知会给情报工作带来怎样的严重后果。然而,他知道,粮店掌柜叛变的情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通知给自己人了!

任文远正思前想后,突然,地牢铁门“哗啦”打开了。

鬼子狱卒吼道:“出来!”

任文远早做好了严刑逼供的思想准备,腾腾走出。出乎意料的是,任文远被带到吉田龟的办公室。

吉田龟坐在黑色软皮座椅上,往日凶相毕露的眼睛,似乎变得很和善。

任文远正在狐疑,突然,吉田龟拍拍手掌,只见一个人从侧门走进来。

吉田龟皮笑肉不笑地说:“任文远,看看这是谁呀?”

任文远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粮店掌柜。

粮店掌柜几步奔到任文远面前:“兄弟,听哥一句话:这里的火刑、老虎凳你受不了,招了吧!”

任文远愤怒地说:“无耻!”

粮店掌柜朝着吉田龟,摊开双手,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吉田龟吼道:“带下去,好好地伺候!”

粮店掌柜追到任文远的面前,哭诉道:“让日本人逮着,没有好果子吃。兄弟,别犯死心眼儿。听哥一句话,招了吧。再说,国家是大家的,国家有四万万五千万人,凭什么就让咱哥们儿受这份罪,吃这样苦!”

任文远愤愤地说:“你是人吗?是中国人吗?狗,癞皮狗,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吉田龟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火刑,老虎凳,大刑伺候,撬开,撬开他的嘴!”

独立团团长韩贵德得到任文远被捕的消息后,焦急万分,这不止由于任文远是他的同乡和战友,还由于他的被捕,获取杨各庄防区的情报网将被撕破。因此,设法营救任文远就成了当务之急。

可是,任文远关押在哪里?鬼子设防状况如何?情况不明,怎么营救?正在韩团长思考再三的当儿,得到任文远被押上刑场的消息。

任文远遍体鳞伤,戴着手铐脚镣,目光炯炯。

天上,乌云密布。

脚下,荒草萋萋。

吉田龟腰里挎着军刀,走到任文远的面前,说:“你们中国有句老话: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为什么跟自己过意不去?英特纳雄纳尔是什么?谁能说得清!为信仰去死,无异于白白送死。是也不是?”

任文远说:“无耻!我是为我的祖国,为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去死,死得其所,死而无怨!英特纳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

吉田龟吼道:“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劝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我最后给你三分钟!”

任文远望望远方,铿锵有力地嘶喊:“我一分钟也不需要!小鬼子,开枪吧!中国人民是杀不完的,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们赶出中国的土地!”

罪恶的枪声与任文远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久久地在冀东大地回荡。

【作者简介】王克臣(男),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作协会员,《希望》主编。自1990年,相继出版小说集《心曲》《生活》、散文集《心灵的春水》《春华秋实》、随笔集《播撒文学的种子》、杂文集《迅风杂文》、报告文学集《潮白河儿女》和长篇小说《风雨故园》《寒凝大地》《朱墨春山》。《心曲》是顺义第一本文学作品集,曾在北京市第三届国际图书博览会及上海书市展出;报告文学《中国好儿女》获北京市“五一工程奖”;《风雨故园》获全国“长篇小说金奖”、北京市“苍生杯”特等奖;《寒凝大地》获首届“浩然文学奖”。,作者荣获首届全国“百姓金口碑”;,授予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获北京市辅导群众创作“终身成就奖”;,获第三届京津冀“文学创作银发达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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