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05】
父亲节手记
河南南阳 王 涵
最早关于父亲的记忆，是一场露天电影。那时候新电影下来，县里的放映员会下乡到各村去反映，临近的村都会跑着去看。好像是一个冬天，很冷的夜晚，电影名字叫《傲蕾一兰》，其他的都没有印象了，因为太冷，也没有看完。只记得一个情节，一兰带着一篮子下了毒的吃的去送给敌人，然后就和敌人同归于尽了。至今还记得主人公大义凛然的样子。父亲让我坐在他肩头，用自己的棉袄裹着我，还是冷的直打哆嗦。于是父亲只好背着我，拉着姐姐，回家去了。寒冷的冬夜，月黑风高，路上连一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无边的寂静和黑暗，后来遇到这样的夜晚，总是吓得胆战心惊。但是当时，因为有父亲在，竟然也没有想到害怕。我那时候，应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那时候父亲还在公路养护段上班，有一段时间不去野外了，给工人们做饭。院子里很大一口锅灶，灶膛里木柴噼噼啪啪响着，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没多久，到处都弥散着米粥的香味，喊的肚子咕咕叫起来。父亲拿我的小碗盛了一碗，让我看着，放了好多糖，又把熬好的中药端过来，对我说:喝了药，才能吃饭！我闻着米粥的香味，又看了看碗里黑色的中药汤，心一横，以慷慨赴死的悲壮心情，闭着气，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苦的直摇头的药。父亲就把饭放在桌子上，给我放了个小凳子垫着脚，说，慢慢吃，别烫着了！我就一边呼呼吹，一边喝粥。一直到现在，每次熬粥，都觉得米粥的味道分外香。喝下去，心里是熨帖而温暖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喜欢熬粥，只有我知道，这粥里，藏着多少小时候父亲的爱。
后来上了乡中，开始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每周日下午返校，父亲就骑着自行车 送我。我坐在后座上，只听见一路上不时有熟人打招呼，父亲总是骄傲地回应:送妮儿上学去！那时候乡中是从全县选拔学生，谁家学生能考上乡中，就好像跟考上大学一样了，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没有机会多读书，父亲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再苦再累，孩子们的上学总是放在第一位。每学期开学，父亲总是早早准备好我们四个孩子的学费，有时候不凑手，还要跟邻居们借。多年以后，我做了母亲，才理解了父亲的心情。可惜当年，总是怨父亲太严格，星期天节假日早上都得起来早读，多睡一会儿懒觉都不行。
再后来，去郑州读书，离家远了，三五个月回家一次，也没有多少话题可以聊。姑娘大了，跟父亲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再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三两个月回家一次，每次都是跟孩子爹回老家，顺路回家看看，说几句话就走，陪他们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直这样的状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潜意识里，总觉得日子长着呢，似乎会一直这样子下去。
这样一直到去年。自从去年住了两次医院以后，父亲突然就开始害怕了，过一阵子就开始念叨我们。母亲说，父亲跟人闲聊，想女儿们想得直掉眼泪，说闺女们没空回家看他。我听了难过了半天，想到父亲也七十多岁了，第一次意识到，来日不再方长了，赶紧拖家带口回家，好好陪他们吃了一顿饭。以往回家，父亲总是吃了饭就出去了，母亲还埋怨他不知道陪女婿说说话。现在，瘦小的父亲，蜷缩在躺椅里，像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他静静地坐在我们身边，听我们聊天，听我们絮絮叨叨交代他平时要注意些什么。一边听着，一边就很顺从地答应着“好”。他不再像从前一样，你交代他注意身体的时候，他总是满不在乎地说“没一点事，我身体好着呢”。现在，他也不再吃了饭就背着手出去找朋友下棋打牌了，只想一家人安安静静待在一起......
久远的记忆又一幕幕浮上来，清晰如昨。一时间又好感慨。人生匆匆，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山一样为一家人遮风挡雨的父亲，已经弯腰驼背，白发苍苍，而当年那个跟在父亲身后的小女孩，也已经快要做婆婆了。岁月无言，却给到你最厚重的馈赠。人生的轮回中，当我们做了父母，我们就活成了父母的样子。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将来也会像我们一样，活成我们的样子。家族的血脉和希望，一代代传承下去，让我们的心，不至于无处安放。宇宙的长河里，人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然而因为有了爱，才会使这一刹那，成为了永恒！愿我们，都记住这爱，珍惜这爱，在前行的路上，用这爱，去抵挡风雨，温暖我们的心！
后记:父亲节了，一家人出去吃饭，以示庆祝。我遗憾忘了给娃儿爹买礼物了。娃儿爹回我:你们仨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一句话感动得我泪目！这是这辈子我听到的最打动我心的情话！投稿须原创首发，请将作品、作者简介、作者照片三者放在一个邮件里，用附件发送。附200字以内的简介，个人照片一张，并留下微信、电话等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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