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专把世界当作手套来体验
他白天休息一阵，脱下手套
把它们放在书架上
手套突然变大，舒展身体
用黑暗填满整间房屋
by 特兰斯特罗默
一堆薛定谔猫的悲伤
只是比较感性的欢喜雨天，丝毫没有强说愁的无趣，也不是后主“昨夜风兼雨”，末了“算来一梦浮生”。端午前的雨，多少有点微醺的酒意，适宜临风窗子前，把一心的琐碎，顺势丢在淤泥的路上，被路人慌乱的踩踏，风雨初霁的空荡荡。
耶霍舒亚的短篇《诗人继续沉默》，哗啦哗啦雨声中读毕别有一番惆怅，阅读的习惯有点意犹未尽篇幅的短暂，惊蛰以后，雨少的可怜，潮湿的空气倒是四处游荡，大抵属于不死不活薛定谔的猫，但是哲学和量子世界本身即是互相矛盾的佐证。
幸好自己属于什么都准备搞不懂的俗人，除了阅读徜徉的快感，宗教的骰子如何踟蹰，想象就烧脑不已，还是算了。《诗人继续沉默》通篇的孤独气息，诗人在孤独中的意识活动撑满了疏离，这种隔阂目前仅属于他和儿子。
当然饶舌的真理终究是少数，世界肯定超过我们的认知不知道有多远，我们都是其方格里的投影，没有谁会掷骰子，所谓科学家的答案也不会解决任何俗世的烦躁不安。过气的诗人依旧在他的世界里，和他的家人继续别扭着，我的别扭就是始终猜不透属于我的财富何时莅临。
过气的诗人现在写不出任何一行诗了，并没有什么人，什么使命非得把一个诗人的称呼冠之于不知如何面对衰老的老男人，一地鸡毛的诗人，如今思绪驰骋，常常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暴雨减弱的时候，我躺回床上，跌进原来的同一个梦里，耶霍舒亚曾给格罗斯曼写信道，“亲爱的，别把我一个人留在战场上”。作为以色列文学最著名的两个人，每天如何避开子弹带来的伤痕，成为灵魂的必修课。如今，我也一样，无可躲避薛定谔猫的神秘莫测，生活类似某一天的累计。
我在梦中仰望木梁上的蜘蛛网，是少年时重复许多次的景象，一次一次没有尽头的狭窄青石巷，槐花低垂，道路湿漉漉，我对自己说，“这真像一场梦”，醒来时母亲惊呼炉子炖的米饭糊了，屋子开始氤氲这中午的黏稠。
诗人从此保持沉默，坠入俗世琐碎的包围，除了头脑中的那些胡思乱想，看样小说家叙述的诗人，不一定比你身边精神十足，与老媪侃侃而谈的左邻右舍，高明睿智。博尔赫斯倒是无所谓，他盲了以后断言，若是哲学家解释不了的奥妙，就去图书馆寻找。
可不能祈望我们城市的图书馆，几个半老徐娘的管理员，包揽了借阅者的所有耳朵，包括过气诗人的，她们振振有词，一定要对目前的红尘男女做出俯瞰的定义，爱情这东西，书里面也有。
我不相信别人的胡说八道，虽然自己重蹈覆辙的胡说八道。诗人的生活一塌糊涂，从写不出一行诗那刻，妻子的意外怀孕，给他带来的一个相依为命的儿子，我甚至以为，诗人保持沉默的原因是为了儿子有一天发出声音。
儿子的出生搅乱了秩序，妻子因此早逝，两个女儿也离他而去，这个男孩比诗人更孤独和沉默寡言，不合任何人亲近。有人的到来，不是释放孤独，而是孤独的叠加。
小说结束得毫无征兆，一直崇拜诗人父亲的儿子，一直被儿子的乖张搞得身心俱疲的父亲。我不认为小说家用这个短篇诠释和解宽宥，当然最后儿子也用父亲的名字在报刊上发表了一首古怪没有韵律的诗歌，当一切的一切陷入戛然而止的寂静，我有点迷恋起雨后三十七八度高温的炽热，痛苦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难以摆脱的羁绊，在真实的世界中，我真得未必需要搞懂第一神兽薛定谔的猫生死之谜，关键是它们一脸未来的忧伤。
绘画：luc tuym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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