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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牙克石专号 | <木刻楞里的奶茶香>上 顾立涛

时间:2024-04-02 14: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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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牙克石专号 | <木刻楞里的奶茶香>上  顾立涛

牙克石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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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画卷民族风格文学精华

-07.30

小说视野

木刻楞里的奶茶香

|顾立涛

临河,祖国北疆边境线上的一个村落。隔着那条大河可以看到对岸的土地,那里属于另一个国度 — —俄罗斯。那条河流就是着名的额尔古纳河。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临河。每天天一亮,村庄东北角上的一座木刻楞房子就会升起袅袅炊烟。这座木刻楞房子是在母亲的指导下,由父亲亲自搭建的,具有俄式特色的住宅。森林里林木充裕,取材方便。另外,它还具有冬暖夏凉、抵抗冻害的能力。高寒地区,春夏短暂,所谓盛夏的温升也就仅仅是正午前后那几个小时,太阳下山后,气温常常只有零上几度。能够充分化冻的土层很浅,那些欲化未化的土壤和了融雪与雨水,就在永久冻土之上发生“翻浆”。木刻楞是抵御翻浆的好建筑。

屋子里火炉之上,一把经年熏烧的铸铁壶里装满额尔古纳河水,一旁,硕大的搪瓷茶缸里一把浓重的红茶在等待冲泡。它的弟兄们有的还在茶叶袋子里睡觉,有的已经覆盖在长满草的花盆里做了肥料。经年累月,日复一日,每天早晨从木刻楞房子里飘出的炊烟从不间断,比时钟还要准时。

乔佳喜欢喝浓重的红茶,这个习惯源于乔佳母亲。乔佳是“二毛子”,就是说乔佳是俄罗斯人与中国人生的混血儿,东北人就这样称呼乔佳们这样的中俄混血儿。乔佳的母亲是在额尔古纳河冰冻时偷偷跑过来的俄罗斯女人。年轻的她无法忍受丈夫的酗酒和暴力,这超过了她对贫穷的耐受。母亲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却并没有背叛她的民族,她带给乔佳父亲的除了自己火一样的身体,还有那些民族积习的饮食习惯。

煮奶茶就是母亲的拿手好活。炉火舔着铁壶,水开了,母亲提起铁壶,壶水急急忙忙奔进大搪瓷缸子里,沸腾的开水把从炉火那里得来的气力用来同茶叶开始搏斗,瞬间,通透的白水变成红亮的浓褐色。待琥珀一般的茶汤均匀后,倒进另外一只盛了些热牛奶的大杯中,一股浓郁的香气开始弥漫,木刻楞的房子里瞬间充满了俄罗斯女人调制的奶茶的味道。

乔佳喜欢熬奶茶那一刻家里弥漫的气息,胜过奶茶本身。包了花头巾的母亲总是在天蒙蒙亮时,用那把被她擦拭得锃亮的铁壶去烧水。乔佳家临河而居,井里压出来的水其实就是额尔古纳河的河水,壶水沸腾了就在房间里制造出一种氤氲之气,如果母亲忙别的家务没来得及将铁壶从炉子上提起来,从壶嘴不断冲出的氤氲之气就会贴伏在玻璃窗上,把窗外的风景模糊成一片。初冬,凝结在窗上的冰花最是丰富。不过,这样的时刻并不多,勤劳的母亲总能在第一时间将铁壶里的开水注入搪瓷缸内,琥珀色的茶汤也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刻,与母亲清晨挤出来熬开等待在那里的黄白色的牛奶汇合。乔佳觉得,那是从黑奶牛粉嫩粉嫩的大乳房里流淌出来的眼泪。自从大黑牛被迫与它产下的小牛犊分开后,牛奶就有了泪水的苦咸。好在母亲是位好主妇,有极好的手艺,使得奶茶总能保持始终如一的甘甜。

乔佳爱自己的母亲,虽然她有点强悍,也不大会做中国饭菜。可这并不妨碍乔佳对她的热爱。乔佳觉得她的强悍天经地义:她的刚强和执拗让她离开了酗酒和暴力的俄罗斯前夫,她又利用自身的强悍与睿智遏制着父亲的嗜赌,虽然父亲依旧会拖着受伤的躯体四处赌博,但养伤毕竟会减少他赌博的次数。母亲会做很好的俄式饮食 — —放了西红柿、牛肉和大头菜熬成泥一样的苏伯汤;抹了都柿酱或者越桔酱的大列巴;还有乔佳最喜欢的马哈鱼鱼子熬制出的鱼子酱……

临河三面环山,森林密布,水草丰美。据说蒙古族先人,从这里走进草原,后来又为了躲避战乱,回到这里休养生息。这儿也同样吸引着河对岸的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喜欢这片土地。“千里江山,金子镶边”,临河就坐落在这金边儿上。它像一个漩涡,吸引来很多不同的人。

摄影 :赵 武

每当坐在餐桌前喝奶茶,母亲都安静得像棵白桦树。这和其他时刻的母亲那样不同。平时,母亲像揣了犊的母马,总是有点焦躁不安。乔佳喜欢像白桦树的母亲,因此总会在母亲喝茶的时刻假寐,于是,眼睛缝隙里的母亲就会笼罩一层圣洁的光辉。母亲总是把混匀了茶汤与牛奶的玻璃杯捧在双手间,乔佳想她并不是因为寒冷,因为摸在乔佳额头的母亲的手总是那么温暖。母亲捧着盛满奶茶的杯子,眼睛总是

望向窗外。虽是背对乔佳,但乔佳知道母亲的眼神一定是迷离的。这是乔佳猜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乔佳经常会故意发出一些声响,以吸引母亲的注意。这时,乔佳总会在母亲的眼里看到一些散乱的迟钝。

其实,乔佳最喜欢喝的是母亲亲手制作的“格瓦斯”,在他的感觉里“格瓦斯”就是夏天,它一直联系着骄阳和被井里拔凉的水浸泡的黄瓜。在无霜期极短的临河,夏天极其珍贵。

喝过奶茶,母亲开始忙碌。不知是不是食用牛肉和奶制品的原因,母亲身上好像有一股总也使不完的气力,她能像中国男人一样打渔,伐木,养牛,盖房。还不辞辛劳地把家里拾掇得清爽明亮:木质地板能用草根做的刷子刷出木筋;木刻楞的房间总是粉刷得干干净净;装着石灰水的维哒箩(俄语音译,桶),放在厨房的灶台旁,随时粉刷熏脏的墙壁,本该油腻腻的厨房干净得像卧房。

可是,乔佳的母亲不打渔,不伐木,不盖房。乔佳的父亲很聪明能干,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做生意。那时环境条件差,临河周边的村镇大雪封山达六个月无法与外界联系,乔佳聪明的父亲借助这样独特的地理环境活得相当得意:在当地人手中收集各种山货拿到城里贩卖,再从城里倒腾回乡里人需要的生活用品,加价卖出。母亲偷偷对乔佳说过,父亲最大的利润其实是倒腾黄金,盛产黄金的地方永远都会有舍命走险的淘金客。

生活离不开牛奶的母亲只需养好她的奶牛就成。母亲养的奶牛膘肥体壮,粉嫩的乳房肥硕得快要蹭到地面。母亲是个挤奶能手,同样一头奶牛,母亲挤出来的奶总会比别人挤得多。挤奶前,母亲会把牛乳房用净水清洗干净,然后再用温热的毛巾在牛乳房上转圈擦拭,只一会儿,被母亲擦拭的牛乳房开始胀大,颜色粉嫩到快超过了母亲的双乳。每当这时,乔佳就想到了母亲的乳房。或许因为在衣服里呆久了,拥有欧罗巴血统的母亲的乳房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玛瑙一样透明粉嫩。透过母亲比牛脂还要细腻的双乳的皮肤,乔佳能看到她蓬勃的血液在皮下奔腾。母亲的乳房美到让人感觉羞耻。

父亲有用不完的聪明。临河山水丰美,水里有鱼,地上有物,山上有兽。村民自家用不完的水产、山货,就会被父亲收来,拿到山外换了山里人不能自给的日用品。临河家家都有一台只能看“新闻联播”的电视,不是电视或者电视信号的问题,而是因为这里太过偏僻,只能靠乡政府使用小型柴油发电机在“新闻联播”那一刻获得看世界的机会。更多的时候,临河人是活在太阳、蜡烛和煤油灯,还有月和星的光亮里。大自然中其实很少有纯粹的黑暗。那些只能看“新闻联播”的电视多数是父亲倒腾进村民家的。

轻易的富足和远离重体力劳动让父亲变得很轻薄,他居然能像个氢气球一样色彩斑斓地飘在临河和遥远的其他乡镇的上空。他不喝酒,这是痛恨酗酒的母亲能嫁给他的最重要的理由。天生脾胃不好,又不大劳作让他对吃也没多大兴趣。父亲好赌,大约是聪明的原因,他在牌桌上总是风光无限。父亲还喜欢女人,那种没有特别要求的很宽泛的喜欢,手头宽裕,见多识广,也让父亲的这个爱好很容易就得到满足。牌桌和别的女人的床铺占据着父亲的时间。强悍的母亲可不像大多遇到这种情况的女人那样,选择忍气吞声以泪洗面。母亲用武力表达自己的态度,弱小又理亏的父亲经常被母亲打倒卧床。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幸福时光又总是在父亲卧床期间发生的。母亲一边哼着俄罗斯歌曲一边照顾被她打倒在床的男人,充满灰色情绪的俄罗斯歌曲这时被母亲哼唱得欢喜。父亲也笑声爽朗地用他在外面听来的故事陪着自己的女人,那些日子里,母亲的脸总是像高粱果一样红扑扑,非常好看。可惜,父亲的伤总是好得很快,勉强能下地行走,他就会迅速出现在牌桌或别家女人的身边。让乔佳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瘸着腿的父亲是怎样逃离母亲视线的呢?不过,乔佳能够理解母亲用仇恨赌博作为每次打瘸父亲的理由。她能面对自己男人的烂赌,却不能面对自家男人的滥情。它让母亲感觉非常失败,这种失败感比愤怒和懊恼都让人

难以接受。

母亲不仅勤劳还非常热情,她会做各种好吃的俄罗斯食物,总是多做些送给左邻右舍,吃了她食物的人对她的好念念不忘,也会送来自家院子里的蔬菜,河里的鱼虾,还有老林里采来的山珍。乡里来了客人,谁家远道来了串门的亲属,又总会有人想起母亲有别于别家的吃食,不由分说引来让母亲代为招待,然后就上演一场宾主尽欢的聚会。高兴的时候,母亲也会用她喜欢的俄罗斯歌曲助兴,虽然歌曲多数阴郁忧伤,但总能换来阵阵欢笑。最开始,来的人会带来礼物以示答谢,慢慢就把礼物换成了钞票,毕竟照顾成桌的客人要付出的辛苦与成本比送食物给邻人高出许多。后来,就有来人自己定了菜谱和价格给母亲,客人们都觉得这样自在舒服很多。

母亲的小餐馆就在食客的张罗下自然而然地开张了。

临河第一家餐馆诞生。客人很杂,南来北往的,村里村外的,经商的,淘金的,林林总总。母亲怎么忙乱,总也不忘穿上她的布拉吉(俄语音译,连衣裙),像蝴蝶一样飞在厨房与卧房改造的餐厅间,快乐地接待着每一位客人。那段时间也有一位和父亲年龄相仿的猎人经常光顾。这是一位跑山客。身材魁梧,脸膛黧红,常年背着一支别勒弹克猎枪。他自己说是从河对岸一个俄罗斯酒鬼手中弄来的。他把从山上打回来的野味弄到母亲的餐馆里。人直爽、大方,很少收钱,只换吃喝。父亲在家,猎人吃完喝完,卷上纸烟,背上别勒弹克猎枪就走。父亲不在家,他竟能自斟自饮喝到半夜。有时乔佳起夜,居然看到讨厌酗酒的母亲和这个拥有猎枪的男人在默默对饮。

日子就像额尔古纳河的水一样流淌着。母亲活在养牛、挤奶、熬茶、招待来客、追打父亲的生活里。直到母亲布拉吉下面的腰肢开始臃肿,脸颊越发红得像白桦林里的高粱果。虽然,每天的日子还是在奶茶的香气中开始,母亲依然在屋里忙来忙去,可乔佳却在这些如一的日子里嗅到了鸟铳的味道。这个味道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地传到了乔佳的脑海。乔佳不觉地紧张起来。某一天,母亲好看的布拉吉消失了,它被父亲从母亲身上剥下,抛进额尔古纳河里。父亲抄出母亲用过的、那根小臂粗的桦树制作的擀面杖,狠狠打在母亲身上,擀面杖落在母亲后背上,发出“噗噗”的声响。母亲既不反抗也不哭泣,反而是打人的父亲打到丢了擀面杖蹲在炕梢抱头大哭。母亲贴着木刻楞的墙壁呆呆地坐着,一直坐着,把墙壁上的光一寸寸靠走,又一寸寸地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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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骏马》牙克石专号

编 辑:赵 纯

封面图片:赵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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